省委大楼的小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省委书记宋伯龄居中而坐，花白的眉毛紧锁，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半截。省纪委书记林向南坐在他左侧，面前摊开着笔记本，脸色铁青。秦宇轩坐在右侧，将方文谦汇报的情况以及孙茹那边传来的紧急信息，清晰、冷静地做了通报。
“……情况就是这样。五千万元，项目审批关键期，境外账户，赵德明厅长的亲戚牵涉其中。虽然目前证据链还不完整，但指向性非常明确，也非常危险。”秦宇轩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砰！”宋书记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这个赵德明！上午听汇报时，就觉得他言语闪烁，试图推诿！没想到，他竟然敢沾手这种事！”
林向南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书记，省长，如果孙茹同志那边的核查无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察或关联交易嫌疑了，这是涉嫌共同贪污、洗钱的重罪！赵德明身为财政厅长，知法犯法，性质极其恶劣！”
“老林，你们纪委这边，前期对赵德明有没有掌握一些情况？”陈山河沉声问道。
林向南摇了摇头：“魏海峰案发后，我们对与魏、张二人过往密切的干部都进行了初步摸排，赵德明自然在列。但此人行事极为谨慎，表面文章做得极好，账面处理得非常干净，我们之前并未发现直接、有力的证据。没想到，突破口会在境外资金和项目审批这个环节上被审计挖出来。”
他看向秦宇轩，带着一丝钦佩：“省长让财政和审计联合深查，这一步棋，走对了！打在了七寸上！”
秦宇轩微微颔首，没有居功，转而问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处理赵德明？是立即控制，还是外松内紧，进一步深挖证据？”
立即控制，可以防止串供、毁证、转移资产，但也可能打草惊蛇，让背后更深的势力隐藏起来，或者导致证据链断裂。继续监控，则风险巨大，赵德明一旦察觉，很可能狗急跳墙。
宋书记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陷入了沉思。这是一道极其艰难的选择题，关系到整个案件能否取得突破性进展，也关系到全省政局能否真正实现拨乱反正。
片刻后，他掐灭了烟头，目光扫过林向南和秦宇轩，做出了决断：“我的意见是，暂不采取强制措施，但要立即对赵德明及其主要亲属、身边工作人员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秘密监控！由纪委和公安厅联合成立特别行动组，林向南同志任组长，确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同时，联合调查组要争分夺秒，围绕这笔五千万资金和那个境外账户，深挖细查，务必将所有参与其中、知情不报、提供便利的‘蚂蚱’都给我揪出来，把证据钉死！我们要的，不是赵德明一个人，而是要将这条附着在国家和人民财富上的吸血虫连根拔起！”
“我同意宋书记的意见。”秦宇轩立刻表态，“稳、准、狠，是目前处理此案的关键。既要防止其逃脱，也要力求扩大战果。”
“好！”林向南重重一拍桌子，“我马上部署！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林向南立刻赶往省纪委调度人马，陈山河和秦宇轩则留在办公室，继续研判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宇轩啊，”宋伯龄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赵德明一倒，牵扯面恐怕比魏海峰还要广。财政口，那是钱袋子，多少人盯着，多少项目经过他的手……接下来，恐怕才是真正的狂风暴雨。”
“书记，我明白。”秦宇轩神色坚毅，“但这一步我们必须走。脓疮不挤干净，迟早会危及全身。无论牵扯到谁，涉及到多高的级别，只要证据确凿，都必须依法依纪处理！”
宋伯龄看着秦宇轩年轻却沉稳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省委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一起，把这场硬仗打下去！”
就在省委核心层做出关键决策的同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赵德明也正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中。
他刚刚送走了一位不速之客——周老身边的一位亲信。对方没有明说，只是隐晦地提醒他“风头很紧”，“有些账目要处理干净”，“老领导们也很关心”。这种关心，让赵德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下午秦宇轩在安全生产会议上的警告言犹在耳，晚上周老那边的“提醒”接踵而至。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
那五千万……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默许了那个远房表侄的公司参与洗钱？不，不是默许，是魏海峰施加的压力，是那巨大的利益诱惑……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通过那么多层转账，还绕到了境外……
他猛地拿起手机，想给那个表侄打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不敢按下。他怕电话被监听。他又想联系自己在境外的女儿，同样不敢。
一种巨大的、无处可逃的窒息感笼罩了他。他想起秦宇轩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孙茹汇报时那冷静犀利的语气，想起林向南那张铁面无私的脸……
他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知道，自己完了。区别只在于，是现在立刻完蛋，还是能侥幸多拖几天，甚至……拉几个垫背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
与此同时，秦宇轩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方文谦跟了进来，低声汇报：“省长，联合调查组孙厅长那边刚传来消息，他们通过技术手段，已经初步锁定了赵德明那位远房亲戚的位置，并且发现他名下的公司，近两天有异常的资金调动和销毁文件的迹象。”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秦宇轩冷笑一声，“通知林书记那边，监控升级，必要时，可以提前收网！绝不能让关键人证和物证消失！”
“是！”
夜色深沉，省城看似平静的夜幕下，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风暴，正在向着更深的漩涡中心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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