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滞涩的粘稠感。
G大高层这些天焦头烂额。
H市的防疫成果本就让上面眉头紧锁，问责的领导已经亲临。
在这个风口浪尖，G大校园里偏偏爆出了感染者，无疑是雪上加霜。
学校的领导们仿佛被架在文火上慢烤，人人自危，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低气压。
然而，灾祸降临，往往最先感受到切肤之痛的，总是最基层的人们。
学生们被拘束在宿舍楼方寸之间，上网课，一天两次核酸检测，重复着单调而压抑的生活。
对于关子元和苏悦而言，物理距离成了最直接的考验。
他们唯一的慰藉，便是在深夜，趁着楼道无人，隔着八楼连接处那道冰冷的铁栅栏。
指尖穿过栏杆的缝隙，轻轻勾住对方的手指。
短暂的触碰，掌心传递着微不足道的温度，却足以慰藉一整天的思念。
如同被银河阻隔的牛郎织女，只能遥遥相望。
但他们的眼中没有绝望，只有映在彼此瞳孔里的、名为“未来”的微光。
——
周五的专业课网课，一直拖到晚上八点才结束最后一个知识点。
“啊——！终于特么的上完了！”何智翀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咔哒的轻响，“我要去走廊放放风，关哥你去吗？”
关子元动作利落地关掉了电脑上挂着的企鹅会议窗口。
他只是挂着，心思根本不在那纷杂的讨论上。
“不了，”他摇摇头，“对了，我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可以……让我自己在寝室待会儿吗？锁上门那种。”
何智翀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没问题！我多溜达几圈，你慢慢聊。”
“多谢了，老何。”
寝室门“咔哒”一声轻响，从内部锁上。
何智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关子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乎是瞬间，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小关老师。”对面是孙志宏的父亲，孙彬。
“孙叔，”关子元的声音带着决绝，“我今晚，要动手了。”
“行，叔支持你。”孙彬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叔……我这么做，真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嗐，能有多大事？”孙彬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从公司的角度讲，你这个‘工藤洗衣机’的账号，说实话，现在的收益大不如前了。维护皮套版权、动捕技术，开销也不小，目前算是有点亏本运营。你有现在这个想法，叔没意见，正好做个了结。只是最后，叔可能得配合你，当个‘无情资本家’，发个解约声明什么的，你明白吧？”
“明白，孙叔。”关子元心头一松，“那我就放心去干了。”
“好。”
电话挂断，寝室里重归寂静。
关子元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熟悉至极的直播软件，进入名为“洗衣机教你学物理”的直播间。
看着那个陪伴他许久的虚拟形象，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忽然涌上心头。
这个直播间，曾经在他最窘迫的时候，帮他赚到了第一桶金，让他得以自立。
后来，也拉着苏悦一起，将她从沉重的债务深渊里一点点拽了出来。
他后续大部分的生活费、甚至给苏悦买礼物的钱，都来源于此。
这里承载了太多记忆。
而今天……
关子元移动鼠标，点击修改直播标题。
【洗衣机的最后一舞】
孙彬显然今晚给直播间拨付了巨大的流量推广，在线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很快人数便突破了历史记录，弹幕滚动得快到几乎看不清。
眼尖的观众立刻发现了标题的异常。
“？？？标题什么意思？”
“最后一舞？新一哥哥要停播了吗？”
“补药啊！（不要啊）我每周的精神食粮！”
“发生什么事了？”
关子元像是没有看到这些疑问，直接开始了今天的物理科普内容。
他讲得异常投入，深入浅出，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物理知识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甚至没注意到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数字。
当他吐出最后一个结论，轻轻呼出一口气时，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
就这样……要告别了吗？
真的，很不甘心啊。
然而，这丝犹豫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他眼神重新聚焦，变得无比坚定。
“要下播了吗？”
“所以最后一舞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新一哥哥没解释，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毛利兰小姐姐今天怎么没来联动啊？”
关子元看着飞速滚动的评论区，沉默地操作着直播软件。
下一秒，屏幕上那个标志性的“工藤洗衣机”二次元皮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关子元那张清俊，却带着决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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