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半开，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斜切进来，在深色的实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刚好落在那台银色的AI诊断原型机上——机身侧面印着“顾氏AI V1.0”的字样，边角还沾着上次他摔平板时溅到的咖啡渍，像道未愈合的疤。
顾晏辰坐在真皮座椅上，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按下播放键。屏幕里是张诚刚发来的视频，缩略图上，苏砚穿着白大褂，正低头给赵奶奶扎针，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已经盯着这个缩略图看了十分钟，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团队反馈的话：“老人们都帮着苏砚，说AI不如她的针”“她扎针的手法很专业，跟教材里写的一模一样”。
“顾总，这是您要的2022年AI罕见病项目的数据备份，张总监说您可能需要。”秘书轻轻推开门，把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角，见他盯着手机出神，没敢多停留，悄悄退了出去。
U盘上的金属链反射着光，让顾晏辰想起三年前苏砚嫁进顾家时，脖子上戴的那条银链——链坠是个小小的青铜罗盘，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当时他还嘲讽：“都什么年代了，还戴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 苏砚当时没反驳，只是默默把链坠塞进了衣领里。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视频播放键。没有声音，他却好像能听到苏砚轻声念的那句“扎针先定心，稳、准、轻”，能看到她捏着银针的手指有多稳，能看到赵奶奶舒展的眉头、放松的肩膀——那不是演出来的，是真实的信任，是他在顾氏AI的诊疗室里，从未见过的场景。
视频里，苏砚帮赵奶奶盖薄毯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诊桌角的笔记本，本子翻开一页，露出里面的穴位图和暗红色的朱砂印。顾晏辰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记得那个朱砂印，三年前苏砚收拾母亲遗物时，他见过一次，当时苏砚说“这是我妈用祖母传的朱砂调的，用来标重要的穴位禁忌”。
他突然想起母亲当年说的话：“苏砚她妈就是个江湖郎中，用封建迷信的东西害人，最后自己误诊，还连累别人。” 以前他从没怀疑过，可现在看着视频里苏砚专业的样子，看着那个被母亲斥为“迷信”的朱砂印，他第一次觉得，母亲的话，可能不是真的。
视频播放到最后，苏砚送走赵奶奶，坐在诊桌前发呆，手指反复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顾晏辰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仿佛能摸到那本泛黄的本子，摸到苏砚心里的委屈。
他想起离婚那天，苏砚递给他离婚协议时的眼神——没有恨，只有疲惫，她说“顾晏辰，你永远都不会懂，我妈不是误诊”。当时他只觉得她不可理喻，把协议摔在她脸上，说“离了顾家，你什么都不是”。现在想来，他当时有多傲慢，苏砚就有多绝望。
“嗡——”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诚发来的消息：“顾总，我们查了苏砚的资质，她有中医药大学的毕业证和执业医师证，中医馆也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没找到非法行医的证据。还有，她今天贴了公益课的通知，说每周三下午免费教老人穴位按摩。”
公益课？顾晏辰皱紧眉头。他能想象到，那些老人会有多支持苏砚，会有多少人去学穴位按摩，会有多少人说“中医比AI靠谱”。他引以为傲的AI，在苏砚的银针面前，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顾氏AI是他的心血，是母亲的骄傲，是他用来证明“科技能改变医疗”的武器。可现在，这个武器，却被一个开在老城区的中医馆，被几根银针，轻易地打败了。
“不可能……”他低声呢喃，手指紧紧攥着窗帘，指节泛白，“AI的准确率98.7%，怎么可能不如中医？那些老人只是被她骗了，只是不懂数据……”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台AI原型机上。这台机器是他亲手设计的第一个模型，当年他拿着它去见投资人，说“这台机器能替代一半的医生”。现在，它静静地摆在那里，屏幕黑着，像在嘲笑他的自大。
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心头，他抬手抓住原型机的边缘，狠狠往地上摔去——“砰！” 金属机身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屏幕瞬间裂成蛛网，零件散落一地，像破碎的骄傲。
门外的秘书听到动静，吓得赶紧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脸色惨白：“顾总，您……”
“出去！”顾晏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神里满是血丝，“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秘书不敢多说，连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顾晏辰粗重的呼吸声。他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零件，突然觉得很无力——他一直以为，数据能解决一切，能证明一切，可现在他才发现，他连苏砚的委屈都算不出来，连母亲的谎言都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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