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砖窑如同一个冰冷的墓穴,将两人与外界隔绝。三天时间,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每一声远处的汽笛,每一次夜鸟的惊飞,都让神经紧绷到极致。干粮很快见底,水也所剩无几,但比生理上的饥渴更折磨人的,是等待未知命运的恐惧。
林心大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用一块碎砖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眼神空洞,却又在偶尔抬起时,闪过狼一般的凶光。尹有才则焦躁不安,一遍遍在脑海中模拟着行动步骤,检查着偷偷带出来的几样简易工具——绝缘胶布、一把特制的扳手、还有一截用来短路的铜丝。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冒汗。
“明天……就是检修日。”尹有才的声音在黑暗中干涩地响起。
林心大没有回应,只是停下了划地的动作。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天色未亮,矿区方向便传来了比平日更早的喧闹声。月度检修开始了,这是矿区一个月里最忙碌、也最混乱的一天。
尹有才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半旧工装,脸上抹了煤灰。他看了一眼依旧蜷缩在阴影里的林心大,哑声道:“我去了。”
林心大终于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冰冷的声音:“记住节点,手脚干净。如果……回不来,我会自己去榛子镇。”
尹有才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像狸猫一样钻出了砖窑,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混入检修的队伍比想象中容易。人头攒动,各种工具碰撞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尹有才压低帽檐,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往日的人缘,有惊无险地靠近了目标区域——位于矿区边缘、专门为彪爷控制那几个小煤窑供电的3号变电所。
这里守卫相对松懈,检修期间人员进出更是频繁。尹有才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强迫自己冷静,像普通工人一样,检查着外围线路,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目标——那台为主通风和排水系统供电的老旧高压开关柜。他早就注意到,这台柜子的绝缘层有老化迹象,而且彪爷手下为了省事,违规接了一条临时线路,留下了致命隐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会终于出现!负责这片区域检修的两个老师傅被叫去处理另一个突发故障,变电所门口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就是现在!
尹有才不再犹豫,他像一道影子,迅速闪入变电所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高压电的嗡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他冲到目标开关柜前,用身体挡住可能的目光,颤抖着拿出工具和那截铜丝。
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知道,一旦失手,瞬间的高压电弧会把他烧成焦炭!他回想起林心大那疯狂而决绝的眼神,一股狠劲冲上头顶。他按照预演过无数次的方式,动作快如闪电,将铜丝巧妙地搭接在违规线路上,并用绝缘胶布做了极其隐蔽的伪装,使其看起来像是一次意外短路。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撤离,混入忙碌的工人中,头也不回地远离变电所。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闷热的时刻。
3号变电所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刺眼的电弧闪光和冲天的浓烟!
“出事啦!3号变电所炸了!”
“快拉闸!救人啊!”
整个矿区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警铃声、哭喊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巨大的爆炸不仅彻底摧毁了变电所,更导致依靠它供电的几个小煤窑主通风和排水系统瞬间瘫痪!尤其是彪爷最重要的那个煤窑,井下积水和瓦斯浓度急剧上升,虽然工人被紧急疏散,未造成大规模伤亡,但矿井短期内彻底报废,经济损失堪称惨重!
事故震惊了整个唐山矿务局!德国工程师施密特暴跳如雷,亲自带队调查。初步结论很快出来:设备老化,加上违规接线,导致负载过大,最终引发灾难性短路爆炸。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管理混乱和违规操作。
彪爷闻讯赶到现场,看着一片狼藉的变电所和报废的矿井,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当着全唐山的面,狠狠扇了他的耳光!而且,在和李高管斗法的关键当口,出这么大的事故,他瞬间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查!给老子往死里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彪爷的咆哮在废墟上空回荡,但在一片技术认定的“意外”结论和混乱中,短时间内想查出人为痕迹,谈何容易?
废弃砖窑里。
林心大听到了那声遥远的闷响,也看到了矿区方向升起的异常浓烟。她知道,尹有才成功了!
她猛地站起身,长时间蜷缩的身体有些踉跄,但眼神却亮得骇人。混乱已经制造,彪爷自顾不暇,这就是他们等待的机会窗口!
她收拾好仅有的东西,紧紧攥着那把剪刀,像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母豹,死死盯着砖窑的入口。
现在,只等尹有才回来。然后,他们将像两支出鞘的毒箭,射向最终的目标——榛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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