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夜的私人石室。
这里也是他的书房,此刻却充斥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他拒绝了所有女王的“侍寝”请求,包括小漪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和卡蒂那跃跃欲试的炽热邀请。
他需要独处。
宽大的石桌上,由罗丝亲手绘制的战争推演图,在辉光虫幽冷的光芒下,如同一张张催命的符咒。
数十种方案,每一种都通往同一个结局——【狂刃螳螂部落】的彻底灭亡。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主动策划一场灭族之战。
尽管他的决心坚如磐石,但一想到那背后是数以千计的生命即将灰飞烟灭,哪怕是敌人的生命,依旧让他的心绪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那不是动摇,而是一种属于文明世界灵魂的、本能的沉重。
白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精神疲惫。
这股疲惫,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源于他身为君王,所必须背负的责任与决断。
就在这时。
一股奇特的、他从未闻过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从房间的阴影角落里飘散过来。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味道。
既有某种花蜜的清甜,又混杂着一种仿佛被精心烘焙过的、带着微微焦苦的醇厚豆香。
两种看似矛盾的气味,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比例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拥有奇特魔力的芬芳。
这股香气仿佛一只无形的、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那因为过度紧绷而嗡嗡作响的神经。
只是吸入了一口,那股盘踞在脑海中的沉重与杀伐之气,竟奇迹般地舒缓了一丝。
白夜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在冷光下如同寒潭般的黑色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向气味的来源——房间最深沉的阴影角落。
他的领主感知早已铺开。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气息,正蜷缩在那里,像一团被风吹得随时都会熄灭的孱弱烛火。
这个气息……很弱,没有任何敌意。
充满了……恐惧?
是谁?
白夜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位女王是如此弱小的气息。
“出来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阴影中,那个微弱的气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挣扎了许久,一个极其娇小的身影,才迈着无比迟疑的步子,从黑暗中一点点挪了出来。
那是一位少女。
一位白夜从未见过的、如同林间精怪般的奇特少女。
她穿着一身朴素到近乎简陋的麻布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几片巨大的新鲜树叶包裹着的小陶罐,仿佛那是她全部的家当与勇气。
她很瘦小,看起来营养不良,一头干枯的、类似咖啡豆颜色的棕色短发乱糟糟的,让她那张本就怯生生的小脸,更显得苍白而无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那对巨大的、与她娇小身形成鲜明对比的蝶翼。
那对翅膀,竟然是完全透明的!
就像用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没有任何颜色与花纹,甚至连翅脉都细若游丝,在辉光虫的映照下,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
她不敢靠近,在距离白夜足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深深地低下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因为极度的恐惧,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咖啡与花蜜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了。
白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又过了许久,少女才用一种细若蚊蚋、充满了恐惧与讨好意味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王……王……”
她的声音小得可怜,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我……我叫天天……我……我是前段时间,被,被帝国收留的流浪魔物……”
“我看到您……您好像……很累……”
“我……我没有什么能报答您的……只有这个……”
她颤抖着,将怀里那个用树叶包裹的小陶罐高高举过头顶,头埋得更低了,仿佛只是看一眼王的脸,都是一种天大的亵渎。
“这个……这个是‘安神花蜜’……是我自己……分泌的……”
“喝了……能,能睡个好觉……”
白夜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简陋的陶罐上。
他终于明白,那股能安抚自己心神的奇特香气,源头到底是什么了。
“抬起头来。”
白夜的声音依旧平静。
名为天天的少女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哆嗦,但王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缓缓抬起那张布满惊恐的小脸。
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只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与自卑,显得有些蜡黄,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也满是受惊小鹿般的惶恐。
“你是什么种族?”白夜问道。
“是……是……咖啡透翅天蛾……”天天小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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