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天狼的问候
洪水围城的第二十日，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蒙尘的铅块，细雨靡靡，仿佛永无止境。汉部落的内城高地虽秩序井然，舟筏穿梭不息，学堂书声朗朗，但一种被困于方寸之地、与世隔绝的沉闷感，依旧如同潮湿的空气般，无声地浸润着每个人的心绪。外界变成了怎样？其他部落是否安然？这片无尽的汪洋之外，是否还有未被洪水吞噬的土地？这些问题，如同水底暗流，悄然涌动在人们心底。
就在这日午后，一阵不同于往常的急促马蹄声，混合着水花溅落的哗啦声响，突然从通往西北方向、那条已被洪水淹没大半的古老通道尽头传来。这声音在舟桨划水的欸乃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而醒目。
“骑兵！是骑兵！”了望塔上的战士首先发现，发出了带着惊疑的呼喊。在这个舟船成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时刻，马蹄声几乎成了遥远记忆里的东西。
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战士们迅速拿起武器，冲向那片尚未完全被水淹没的高地边缘。岩灵（司马）第一时间登上木筏，亲自带人前去警戒。
然而，当那支小队冲破雨幕，逐渐清晰时，人们看到了熟悉的狼头旗帜在湿漉漉的空气中低垂着，却依旧顽强地飘扬。来的不是敌人，而是盟友。
是天狼部落的骑兵。
人数不多，仅有五骑。但每一骑都显得风尘仆仆，人马皆被泥浆裹覆，显得狼狈不堪，却又带着草原骑士特有的坚韧。为首的，正是阳歌和岩灵都认识的使者赤兀。他们显然经历了极其艰难的跋涉，才找到这条尚未完全被洪水切断的路径，抵达汉部落。
看到汉部落内城已然变成一片泽国中的孤岛，舟筏往来穿梭的景象，赤兀和他带来的天狼骑兵们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们勒住不住喘着粗气的战马，目光扫过那明显经过惨烈搏斗、伤痕累累的堤坝，以及人们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立刻明白了这里的处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艰难。
“下马！”赤兀率先跳下马背，踩着泥泞上前，右手抚胸，向闻讯赶来的阳歌和岩灵行了一个郑重的草原礼节，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真诚，“尊贵的阳歌首领，岩灵司马！长生天保佑，你们还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汪洋，补充道：“看来，洪水也同样没有放过你们这片丰饶的河谷。兀术可汗十分担忧盟友的安危，特命我等冒雨前来，看看汉部落是否需要帮助。”
他一挥手，身后的骑兵们费力地从马背上卸下几个沉重的、用油皮严密包裹的包裹。
“这是可汗的一点心意。”赤兀解开一个包裹，里面是晒干扎实的肉条和风干的奶块，“一些肉干和奶食，或许能应应急。”又解开另一个，是厚实耐磨的皮革，“草原的皮革，希望能帮你们抵御风雨。”
东西不算多，对于一个人口过千的部落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但在此时此地，这份穿越洪水险阻送达的心意，其价值远超物资本身。它代表着来自外部世界的牵挂，意味着汉部落并非孤悬于绝境。
更重要的，是赤兀随后从贴身处取出的、用防水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一件东西——一卷写有文字的轻薄羊皮纸。兀术可汗显然极度重视这次通讯，甚至动用了珍贵的文字。
赤兀恭敬地将羊皮纸递给阳歌。绘上前，接过并展开，轻声为阳歌和众人翻译上面的内容。
信中的内容大致如下：首先表达了兀术可汗对汉部落的关切与问候。随即提及，草原也遭受了罕见的连绵大雨，许多草场被淹，河流泛滥，部落被迫不断向更高处迁徙，损失了不少牲畜，日子同样艰难。但相比汉部落身处大河之畔，草原地域辽阔，回旋余地较大，情况稍好。最后，可汗诚挚询问，汉部落是否需要更多的物资援助，或者，如果情况危急，天狼部落可以尝试接应一部分汉部落的妇孺前往草原暂避。
信中的文字直白而务实，却透着草原民族特有的、不善于华丽修饰却足够真诚的盟友之情。它没有回避自己的困难，却依然愿意伸出援手。
阳歌听完，沉默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如此天灾面前，这份来自盟友的问候和承诺，显得格外珍贵。它让这个世界显得更加真实而复杂，并非只有汉部落在独自挣扎。
“感谢兀术可汗的深情厚谊，也感谢你们冒死送来这些物资和问候。”阳歌的声音沉稳而真挚，“汉部落确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洪水，损失惨重。但我们暂时还能支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请回复可汗，他的心意我们领了。物资我们收下，但眼下我们更需要的是……”他看向赤兀，“是经验。我们摸索出了一些对抗水患和随之而来的瘟疫的办法，或许对草原上的兄弟部落也能有些用处。”
他示意绘过来，口述了几条最关键的经验：寻找高地扎营、务必饮用滚水、注意隔离发热病人、焚烧特定草药驱蚊防病（并让玥包好了一些黄花蒿样本）、以及如何制作简易木筏用于水上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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