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了,嘉濠蹲在单身宿舍的门口,目光越过山边的小毛道,绕过水房……
嘉濠蹲在宿舍门口,望着远处屋顶的一缕缕白烟,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手指头上裂的口子这几天越来越深,沾点水就疼,他去找卫生员要了点胶布刚刚贴上。
他在等着孩子们,眼睛一直盯着家的方向。
文革后期,政治形势逐渐平稳,更主要的原因是王大山调走了,再没有人绞尽脑汁地针对嘉濠了,因此他被隔离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除非上面有重大活动,才要把这些还在册的“黑五类”再集中隔离一段时间,活动一结束,集中隔离也立即解散。
而且,上面对隔离人员的政策也放宽了很多,不仅允许他们和家属见面,渐渐地,家里人还可以去宿舍给他送饭吃。
开始几天一般是栀兰亲自去送。她是担心嘉濠的情况,另外她还能在篮子最下面巧妙地藏两瓶嘉濠最喜欢的小烧酒。
其实嘉濠没有什么酒量,每次都喝不过二两白酒,但是栀兰还是想办法给她送去,她想给嘉濠是最周到入微的体贴,她希望嘉濠在里边能随时体会到家的温暖。
转眼健斌八岁了,他每天下午放学以后都和姐姐筱媛一起,去宿舍给嘉濠送饭,这是两个孩子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嘉濠最幸福的时刻。
"爸——爸!“走过大水房,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嘉濠蹲在宿舍门口的身影,健斌惊喜地喊着,清脆的童声像颗小石子,突然划破了暮色的沉寂。
嘉濠猛地站起身,膝盖传来一阵熟悉的酸麻,他顾不上揉,朝着渐暗的天色望过去,水房的拐角处,健斌正像一只撒欢的小鹿,活蹦乱跳地沿着山边的石子路跑了过来。
这个八岁的小子跑得飞快,蓝布褂子的后襟鼓成了个小帆,反倒是身后的筱媛走得稳当,刚过十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她提着盛着饭盒和酒瓶的篮子,胸前辫梢上的红头绳随着步子一甩一甩,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嘉濠看到他们,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爸爸——”姐弟一溜小跑来到了嘉濠面前。
嘉濠高兴地朝两个孩子招手,“快过来,看看这是啥?”说着,他转身从门后拎出来一个土篮。
紫黑色的葡萄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一串一串挤得满满当当,果粒饱满得像是要炸开,表层蒙着层薄薄的白霜,看着就叫人咽口水。
“啊?葡萄!——”两个孩子瞬间被惊呆了,这简直太神奇了吧?
健斌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巴掌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爸爸,你这是在哪弄的这么多葡萄啊?“两个小小家伙惊喜得眼睛冒着亮光。
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颗颗饱满,像是熟透的紫水晶,"快尝尝,甜不甜?" 嘉濠摘了一颗放进健斌嘴里,孩子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
“今天下午我们去一个山沟里去砍柞木杆,发现了好大一棵葡萄架。快尝尝甜不甜——”嘉濠说着又递给筱媛一大串儿。
筱媛却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她的目光落在嘉濠粘着胶布的右手上,小声问, "爸爸,你的手?" 孩的声音细若蚊蚋,伸手想碰又不敢碰。
孩子的声音像蜂蜜水一样,一直甜到嘉濠的心里。他咧开嘴笑着说:“不碍事,秋天手就爱裂口,贴点胶布就好了。”
”哎呀——,真好吃呀,我以为葡萄都是酸的呢。“健斌边吃边眯缝着小眼睛笑着。
”爸爸吃——“,健斌把手里的葡萄粒塞进嘉濠的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满口都是葡萄的香甜味儿。
嘉濠嚼着葡萄,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满的幸福。突然觉得这暮色中的简陋宿舍,此刻竟成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你们吃吧,我在山上吃不了少,再吃牙就‘倒’了。“
嘉濠摸了摸儿子的头,健斌自来卷的头发软得像团棉花。嘉濠叫孩子们往篮子里装葡萄,自已站起来把饭菜送到屋里。
“孩子们又来给你饭啦?我说嘉濠,你可真是有福气呀,在这呆着比在家里吃得还好。”年龄大一点的林家兴逗着他。
“今天还有这个——”嘉濠拿着酒瓶子晃了一下,”一会儿咱们几个弄两口哈。“他笑着到门外帮孩子装葡萄去了。
筱媛轻轻地拎起葡萄串,小心翼翼地往筐里面装着,生怕碰到一个粒。健斌捧着一大串葡萄筐蹲在地上,边吃边数着装进筐里的葡萄串,嘉濠看着两个孩子,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送饭的篮子不算太大,才装进去一半小筐就满了。“来,健斌,你把衣服襟掀起来兜葡萄。”嘉濠说着,把剩下的葡萄都放到小健斌的怀里。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往家走着,筱媛吃力地挎着篮子,一扭一拐地走在前面,还不时地回头看看嘉濠。健斌挺着”肚子“,蹑手蹑脚地一步三晃地跟在后面,生怕怀里的葡萄掉出来。
暮色渐浓,嘉濠蹲在门口,看着孩子们渐远的背影,直到两个小身影消失在水房后面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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