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跟伯母在一块的时间比妈妈还多。在她心里,伯母跟妈妈是一样的。她跟哥哥学完了识字,娘三个就一块吃饭。吃完了饭就跟哥哥、伯母三个人挤在一块睡觉。
伯母一辈子就守着佑升这么一棵独苗,尽管儿子都十三、四岁了,还是舍不得叫他自己睡,栀兰就躺在床尾,把脚伸到伯母的怀里,让伯母搂着。
栀兰出生后,国民政府早已废除了裹脚令。她对伯母那双粉嫩嫩的小脚,又喜欢又好奇,每天睡觉前,都要摆弄一会。嘴里念叨着“这个老驴儿老喽——这个老驴儿不吃草喽——”一会儿就睡着了。
栀兰九岁那年,日本鬼子投降了。吃完晚饭,哥哥正给她讲着地道战的故事,栀兰突然抬起头,心事重重地问:
“哥哥,你知道部队在哪吗?”
“你一个小丫头,问部队做啥么?”佑升惊愕地看着妹妹。
“哥哥,你还记得咱家住的那个团长吗?你说他们把小鬼子打跑了,还能不能再回咱们家住啦?”
佑升看出了妹妹的小心思。
小栀兰四岁那年的春天,家里住进来一对新四军团长夫妇。看样子他们是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他们一见到小栀兰,就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就爱逗着栀兰玩。栀兰也是甜嘴蜜舌地“小姨”长“小姨”短地跟着夫人围前围后。
团长又高又壮,浓眉大眼,嗓门也高,听口音像山东人。夫人细高的个子,白嫩的皮肤,细眉笑眼,两条长长的辫子一直拖到腰后,说话慢声细语的可好听了,一看就是在城里读过书的文化人。
栀兰从小就招人喜欢,粉白的脸蛋总是擦得干干净净的;两条小辫稍上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在脑袋后面一跳一跳的;身上穿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乡下的孩子。
团长不常回家,夫人没事的时候就教栀兰唱革命歌曲,像《八月桂花遍地开》啦,《军民大生产》啦,《农友歌》啦,小栀兰会唱十多首呢。她的嗓子像银铃一样响亮,唱起歌来又甜又脆,别提多好听了。
夫人给她讲了很多打鬼子的故事,像《王二小放牛》、《铁道游击队》等,小栀兰背得滚瓜烂熟,能有声有色地讲给小伙伴们听。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夫人逢人便夸。她找出了铅笔和本子,想写几个字教教她试试看。
“这个是‘大’——”
“是大大的‘大’吗?小姨,那妈妈呢?哪个是妈妈的‘妈’呀?”
“这是哥哥的‘哥’——”
“小姨,那弟弟呢?哪个是弟弟的‘弟’呀?”
夫人激动得把她抱起来使劲地亲了一口,栀兰也撮起小嘴,在“小姨”的脸上“吧唧”一口,两个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院子里来玩耍的人多,夫人就叫栀兰给大家表演节目。没想到她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张口就唱,讲起故事来有模有样,不但有表情,还带着手势,两只小手比比划划地,惹得大人孩子笑声不断。
三个月后,部队要转移了,夫人最舍不得的就是栀兰。她跟丈夫说,“以栀兰的天资,如果能够受到好的教育,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团长找大大商量,想把小栀兰带到部队上去培养。没想到大大听了坚决反对。
“她要是个男孩子,我就叫她去了,但小闺女坚决不行!俺老丁家祖上没有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团长夫妇遗憾地走了,此后再无音讯。
那时候的栀兰还不懂什么是部队,也不知道团长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但是,大大当时说的那几句话,她一直记着。
“团长跟俺大大说要带我上部队上去‘培养’,哥哥,‘培养’是做啥么呀?”
“‘培养’就是教你学文化,还学很多东西。”
“噢,……”栀兰似懂非懂地不再说话了,心里挺不是滋味。
那个时候,男尊女卑思想在大大的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只是栀兰太小,她根本想不明白大大为什么会跟团长那样说,更想不明白大大为什么会对妈妈张口就骂,举手就打。
栀兰的妈妈出身于河南上庄的中医世家,三岁失去母亲,十二岁父亲病逝。自幼体弱多病的她跟着兄嫂长大,心里的委屈不能细数。
她曾暗自发誓,如果有人娶她,就算是再苦再穷,也跟他好好过日子,过不好不回娘家。
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哥嫂给她做主的这个男人,让她这辈子没能踏进过娘家半步。
听郑奶奶说,大大刚出生不久,奶奶就得了风寒去世了。是老爹一口水一口饭地把他喂大,拿他像个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特别是伯父病逝以后,老爹更是把大大当成了命根子,由着他天天跟着朋友在外面吃喝玩耍。
大大生性豪爽,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花钱如流水。老爹从来不管不问。
好心的乡邻都劝老爹,“老二都十五、六了,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啦。他天天这样游手好闲,花钱跟大风刮来似的,你不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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