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觐见,杜丰以其沉稳得体的应对,在肃宗和朝中重臣面前,勉强过了第一关。但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长安这座帝国权力中枢,远比河北战场更加凶险,这里的刀光剑影无形,却能杀人于无声。
他没有急于四处拜会,亦未接受任何看似热情的宴请,而是深居简出,除了例行前往东宫,履行太子太傅那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辅导”之责外,便是在赐第书房中,或读书,或与寥寥几位可信的旧部(以幕僚身份随行)分析朝局。
太子李豫对杜丰表现得颇为尊重,每次讲学论政,皆执弟子礼甚恭。杜丰则恪守臣道,只讲经史,论古今治乱得失,绝口不提当下朝政,更不涉及任何敏感人事。他清楚,太子虽为储君,但其地位并非稳如泰山,尤其是李辅国等宦官势力日益坐大,对东宫亦多有掣肘。与太子交往过密,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他需要的,是维持一种若即若离、纯以师道相处的安全距离。
然而,他不想惹事,事却会主动找上门。
这日,正是朔望大朝。杜丰身着紫色朝服,手持象牙笏板,立于文官班列靠前的位置。这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参加大朝会,立刻引来了众多或明或暗的目光。
朝会伊始,依旧是各部院例行公事的奏报。待到政事稍歇,殿中侍御史出班,奏劾数名地方官员贪腐渎职之事。这本是寻常,肃宗依例交由吏部核查议处。
就在众人以为朝会将毕之时,站在武官班列前列,身着紫袍、气焰熏天的李辅国,却突然轻咳一声,出班奏道:“陛下,老奴有一事,关乎朝廷选贤任能之大计,不得不奏。”
肃宗抬了抬眼皮:“讲。”
李辅国躬身道:“河北道观察处置使一职,自杜司徒回京后,一直由司马苏瑾代理。然苏瑾此人,资历浅薄,出身寒微,虽有些微末之功,但骤登高位,恐难服众,亦非朝廷慎重选官之道。老奴以为,当另选德高望重、熟知政务之重臣前往接任,方为稳妥。”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谁都知道,苏瑾是杜丰在河北留下的最重要的代理人,是维持杜丰对河北影响力的关键棋子。李辅国此举,是要釜底抽薪,彻底切断杜丰与河北的实质联系!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杜丰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
杜丰心中冷笑,李辅国果然迫不及待了。他面色平静,持笏出班,躬身道:“陛下,李尚书所虑,亦是为国举贤,臣深以为然。”
他这坦然的态度,倒让李辅国和不少等着看戏的官员一愣。
杜丰继续道:“苏瑾确系年轻,资历不深。然,其在河北危难之际,协助臣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整顿吏治,于混乱中建立秩序,其才其功,河北军民有目共睹。陛下曾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用人亦当不拘一格。河北初定,北虏虽退,然史朝义残部未清,民生亟待恢复,此刻临阵换将,恐非良策。若新任者不谙河北情势,政令反复,则恐生变故。”
他先是承认李辅国说得有理,随即话锋一转,强调苏瑾的功绩和能力,以及河北“非常之时”的特殊性,最后点明临阵换将的风险,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李辅国尖声道:“杜司徒此言差矣!莫非我大唐泱泱大国,除了苏瑾,就无人可治河北了?此等言论,岂非视朝廷无人?”
“李尚书言重了。”杜丰依旧平静,“朝廷人才济济,自然不乏贤能。只是,熟悉河北情势,能迅速接手并稳定局面者,苏瑾确是较为合适的人选。若朝廷另选贤能,臣亦无异议。只是,为河北安定计,为新任者顺利施政计,臣建议,或可让苏瑾暂留观察副使之位,辅佐新任,待局势平稳后再行调动。一切,但凭陛下圣裁。”
他将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肃宗,同时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既给了朝廷面子,又尽可能为苏瑾和河北的平稳过渡争取了时间和空间。
肃宗高坐御座,看着下方两位重臣的争论,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他自然明白李辅国的意图,也清楚杜丰的担忧。对于河北,他既想牢牢掌控,又怕逼得太紧引发动荡。
沉吟片刻,肃宗缓缓开口:“河北之事,确需慎重。苏瑾代理以来,尚无大过,暂且留任,以观后效。吏部可记档,若其日后确有疏失,再行议处不迟。”
皇帝金口一开,此事便算暂时尘埃落定。李辅国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当面违逆圣意,只得悻悻退下。杜丰则躬身谢恩,心中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平衡,李辅国绝不会就此罢休。
退朝之后,杜丰刚回到赐第,太子李豫竟微服来访。
“太傅今日在朝堂之上,应对得体,孤深感敬佩。”李豫开门见山,语气诚恳。
“殿下过誉,臣只是据实陈情罢了。”杜丰请太子入座,亲自奉茶。
李豫叹道:“如今朝中,李辅国等人日渐跋扈,连孤这东宫,亦感掣肘。太傅乃国之栋梁,还望能助孤,匡扶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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