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包裹着一切。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方向,甚至没有“存在”与“虚无”的分别。刘云轩的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又似漂浮在无垠的虚空,只有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自觉”,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飘荡。
“我是谁……”
“我在何处……”
“我……怎么了……”
残破的念头如同水泡,在混沌的意识中偶尔浮起,又瞬间破灭。记忆的碎片混乱地闪现:青山村的药香,无字天书的博弈,画中境的轮回,琴弦上的天命,织机的经纬,墨海的沉浮,道经的注我,乾坤的印痕,门后的执笔,莲心的初绽……最后定格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道伤噬心,身化归墟,砚镇此界,以魂为印,硬撼天律!
痛!无法形容的、源自存在本身崩解又强行重聚的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却又遥远得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又仿佛无处不在,与某种冰冷、厚重、布满裂痕的“存在”彻底融合。他“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块被砸得粉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石头,每一道裂缝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存在”的搏动,都牵动着无尽的虚弱与昏沉。
他想“看”,但“看”不到。只有无边无际的、混沌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细微的、闪烁的、带着各种颜色的“光点”或“痕迹”。那些“光点”有些冰冷而有序,仿佛凝固的乐章(道鸣残痕);有些迷离变幻,映照着悲欢离合(红尘之蚀);有些贪婪地复制、蔓延,如同活物(窃道之痕);有些则炽热而偏执,散发着盲目的愿力(信毒余烬)。它们在他的“感知”中沉浮、碰撞、彼此侵蚀,也试图侵蚀他这团混沌的意识本身。
他想“听”,但“听”不到具体的声音,只有无数杂乱无章的“回响”——天地法则哀鸣后的余韵,众生愿力祈祷时的震颤,山河地脉缓慢修复的律动,以及……来自遥远虚空之外,那几道冰冷、贪婪、充满算计的“注视”所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想“动”,却动弹不得。他的“意识”被禁锢在这片黑暗的中央,与那冰冷、厚重的“存在”(归墟砚)紧紧捆绑。他能“感觉”到砚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痕,每一条都像是刻在他灵魂上的伤疤;他能“感觉”到砚池中近乎干涸的、仅存的一丝混沌氤氲,那是他最后的本源,也是维系这点意识的火种;他更能“感觉”到,莲心界这片天地,以及天地间的生灵,与这方砚,与他这点残存意识之间,那种千丝万缕、血脉相连的脆弱联系。这联系如同蛛网,传递来细微的温暖(苏婉的生机滋养)、悲伤的共鸣(林念源的心音)、坚韧的祈愿(村民们的信念),也传递来天地本身的痛楚与疲惫。
“我成了……砚?”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混沌的意识。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的“接受”。以身化砚,魂镇此界,是他最后的选择,也是唯一的路。但“成为”砚,与“感知”自己是一方砚,是截然不同的体验。这是一种永恒的禁锢,一种失去“人”之形态与行动能力的、令人绝望的孤独。他仿佛被钉在了时间的琥珀中,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感知一切,却无力改变。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火星,悄然触及了他冰冷的“感知”。那是苏婉的创世之力,精纯、温和、带着无限的悲悯与守护之意,如同涓涓细流,渗入砚身的裂痕,试图滋养他干涸的本源。紧接着,是林念源那嘶哑、破碎、却直指人心的吟诵,那声音不追求韵律,只承载着最真实的情感——悲痛、不舍、坚守、呼唤,化作无形的波动,穿透黑暗,轻轻叩击着他沉寂的灵性。再然后,是无数道更加微弱、却更加坚韧的愿力丝线,从莲心界的每一个角落,从每一个幸存生灵的心间升起,汇聚成温暖的河流,缓缓注入。那是老村长的祈祷,是村民们的信念,是草木的生机,是山川的脉动……
这点点滴滴的暖流,汇聚起来,虽不足以驱散无边的黑暗与剧痛,却像一根根坚韧的丝线,将他那即将彻底散入混沌的意识,一点一点地、艰难地拉回,聚拢。他不是一个人在承受。他的“身”化作了砚,但他的“存在”,却与这片天地,与这些生灵,前所未有地紧密相连。他们的痛,是他的痛;他们的生,是他的生;他们的念,是他存在下去的凭依。
“不能……散……” 残存的意志在暖流中凝聚,发出无声的呐喊。为了苏婉眼中不曾熄灭的光,为了林念源喉中泣血的吟诵,为了老村长浑浊泪光后的坚定,为了青山村那袅袅升起的、劫后余生的炊烟……他不能就此消散!
求生的本能,守护的执念,与这片天地、这些生灵融为一体的奇异感知,共同化作一股微弱却顽强的力量,开始对抗那无边的混沌与沉沦。他不再试图去“看”、去“听”、去“动”,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识,向内收缩,沉入那与砚身融合的、破碎的“自我”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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