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天地间万籁俱寂,连惯常的虫鸣都已被连日的战火惊散。空气里弥漫着破晓前的湿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战场的焦糊与血腥气息。一场夜雨刚歇,残破的烽火台湿滑不堪,每一块砖石都沁着刺骨的寒意。
云舒身披一件与斑驳墙体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斗篷,如同蛰伏的猎豹,静卧在烽火台顶层的垛口之后。她的呼吸被压得极低、极绵长,与微凉的晨风融为一体。身前,那架经过她亲手改装的特制腕弩已架设稳妥。弩身用暗色材质处理,避免了任何反光可能;增加的简易瞄准镜由水晶打磨而成,虽然简陋,却足以在微光环境下提供关键辅助;稳定支架则确保在击发的瞬间,能将震动降到最低。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被冻结的冰凌,清晰而寒冷。云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缓慢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将冷静与决绝泵向四肢百骸。寒意透过厚重的衣物,丝丝缕缕地侵蚀进来,她的指尖开始发麻,但她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腕关节,确保灵活性不受影响。
她的脑海中,不再是纷杂的思绪,而是一条条冰冷而精确的数据在流淌:目标预估移动速度、风向风速的微小变量、弩箭的抛物线轨迹、麻药在血液中扩散所需的时间……这仿佛是一场只有她一个人参与的超高精度外科手术,只不过手术台在三百五十步之外,而“病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想起墨临渊离去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与毫无保留的信任。那眼神的重量,此刻化作了她指尖稳定的基石。这不是她熟悉的手术室,没有无影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硝烟、血腥和泥土的气息。但救人的内核未曾改变——阻止这场战争,拯救关内关外无数濒临破碎的生命,便是此刻最宏大的手术。这种信念,将她所有的紧张都过滤成了极致的专注。
与此同时,远方地平线上,墨临渊率领的五百玄甲铁骑,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悍然刺入尚在黎明瞌睡中的北戎前哨营地。
“杀——!”
喊杀声骤然爆发,撕裂了寂静。墨临渊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刻意将战斗姿态展现得极为狂猛暴烈,仿佛因久守不下而陷入了焦躁,企图以一场绝望的冲锋来打破僵局。玄甲骑兵们紧随其后,结成一个锐不可当的突击阵型,疯狂地搅动着北戎军的防线。
“报——!雁回关守军主力出关袭营!”消息迅速传回北戎中军。
正与萧承璧在帐内议事的北戎新王阿史那刹闻报,浓眉一挑,脸上露出残忍而轻蔑的笑意:“困兽之斗!墨临渊终于沉不住气了!传令左右两翼,给本王合围,务必将其留下!本王要亲自去看看,这位大雍战神是如何陨落的!”
萧承璧却微微蹙眉,提醒道:“大王,墨临渊用兵向来诡诈,此举恐有蹊跷,不宜亲身涉险。”
阿史那刹不以为然地摆手:“先生多虑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诡计都是徒劳!本王就要在阵前,亲眼看着他的头颅被砍下!”他的自大,最终压过了萧承璧的谨慎。
烽火台上,云舒通过瞄准镜,紧紧锁定着北戎王帐的出口。她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镜片里的那片区域。风向标微微摆动,她立刻心算修正了半个刻度的偏移量。空气中的湿度似乎比预估更高,她将弩口再压低毫厘。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将天地从墨黑染成一片灰蒙蒙时,目标出现了!阿史那刹在一群身材异常高大、手持巨盾的亲卫簇拥下,登上了王帐前临时垒起的高台。护卫们如临大敌,巨盾层层叠叠,几乎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云舒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她在等待,等待那个计划中唯一的、转瞬即逝的窗口期——阿史那刹习惯性抬手眺望的时刻。她看到他在指指点点,似乎在评点远处的战局,但因为角度和护卫阻挡,颈侧要害并未暴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的喊杀声愈加激烈,甚至能看到墨临渊那显眼的玄色身影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北戎士兵和高手注意。云舒的指尖稳稳地搭在扳机上,肌肉保持着最佳的击发状态。
突然,阿史那刹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场景(或许是墨临渊看似陷入了一个小包围圈),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兴奋地抬手,指向远方!就在他手臂扬起,头部微仰,喉咙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一刹那!护卫的盾牌因为他的前移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缝隙!
就是现在!
云舒扣动扳机的食指,以一种外科医生持手术刀般的稳定与轻柔,完成了最后一次微压。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括响动。那根淬有强效复合麻药的玉针,激射而出,划破黎明潮湿的空气,沿着那条早已计算无数遍的完美弧线,精准地射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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