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赌。”吕布摇头,目光复又落在沙盘上那枚黑白相扣的棋,“是取舍。曹操在看,天下人都在看。看我吕布是会为了一个后方就自乱阵脚的匹夫,还是一个懂得取舍的霸者。我若回援,正中周瑜下怀;我若不回,这天下最大的难题,就要落在张文远的刀下。我信他。”
这番话落地,帐中风声仿佛也顿了一顿。贾诩眼角挂着一点近乎看不见的笑,那是策士在大棋盘上看见最符合自己美学的一手时才有的笑。陈宫没笑,他只是把手按在沙盘边上,指节按得发白,像要把那层硬木按进泥里,借着力气,把心里的话按回去。
“文和。”吕布侧目,“合肥城守的粮、械、矢,给文远一个数。”
“城中常备三月粮,库箭十万,枯木万余,滚石备半。江东善火,水路攻最急,合肥城墙内厚外薄,适合短刀短矛近战。”贾诩报数如珠落盘,最后加了一句,“吴人轻张辽,不知其为你‘第二杆方天画戟’,此其机也。”
“高顺。”吕布又道。
“在。”高顺出列,像一根插在地里、永远不会歪的一支枪。
“陷阵营借你三百精甲给文远,但你不许动。许都一线是后颈,是命根。若我兖州此处有变,你——”吕布抬手,手背朝上,五指缓缓攥成一拳,“死挡。”
“诺。”高顺的声音低得像硌在喉骨上的沙,稳,且冷。
军令如山。张辽告退之时,陈宫忽道:“文远。”张辽回头,陈宫目光与他相撞,眼里的光像把被在火里烧得通红的钩子,“记住:江东人的刀快在水上,慢在城下。你守的不是城,是时间。”
张辽拱手:“受教。”
他跨出帐门,风迎面扑来,甲片被风一刮,发出“嚓啦”的低响,像一面沉着的鼓。营外他麾下的精骑已列阵待命,马鼻喷白,枪头齐举。张辽翻身上马,回望中军,重重举刀示意——刀面在东风里闪了一下。他不回头地拨马,八百骑如一道被拉断的黑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里。
从兖地到合肥,冬末的路硬得像铁,马蹄落在上面直震到膝骨。东风一直在吹,吹得行军旗尾一直往身侧倒,像有人不停地要把它往一边撇。张辽抬眼看星,星光被风吹得发冷。他心里却一点不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一条对所有人而言都太细、太滑的绳上走过去,绳下是江东的水,水底是吞人的黑。
夜半时分,高顺追至。并不是来挽留,也不是来更改军令。他只带了二十骑,都是陷阵营最老的兵,甲面上都有伤痕像蜈蚣。高顺把马缰一松,马自己在张辽的坐骑旁慢下来。两人并肩未言。走了半刻,张辽开口:“你来干什么?”
“交人。”高顺伸手,把一物递过去。不是兵器,也不是粮银,而是一条粗布帛带。帛带上绣着一个歪得不太正的狼头,针脚笨拙,一看便是男人的手做的。
张辽接过,指腹在那拙针上轻轻摩挲,“这是什么?”
“那年在并州,”高顺道,“主公立狼旗,割一角系在你我腕上。后来厮杀、迁都、江河易辙,帛带烂了,我留一条。今日还你。”
张辽沉默半晌,把帛带系在自己前臂上,系得很紧。然后,他伸拳与高顺轻轻一碰。铁甲碰铁甲,“当”的一声,小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替我看住主公。”张辽说。
高顺点头:“你替我守住合肥。”
二十骑随高顺折返,八百骑穿夜而去。月光被东风吹得像薄水,沿着马背滑。行至黎明,天际泛出一线白。前锋来报,合肥城望楼上有旗,有人影在风里晃。城下的河雾起得极低,像一层挣不开的灰网。
张辽勒马,眯眼望去。城门未开,城头无人吹号。北面高处的烽燧台在晨曦里显出黑影,台上狼烟未起,这意味着城中还没有被逼到最紧的那一刻——或者,意味着城中人的心已经掀得乱了,忙到忘了按法度行事。
“击鼓三通。”张辽道,“以我名,入城。”
鼓声把初醒的雾搅散。城门洞里传来滚木移开的声音,急而乱,像许多只手在一扇门上搔。门开了一线,又开成两扇,吱呀着,露出城里灰色的街。张辽率数十骑先入,步卒随后。合肥守将匆匆来迎,甲衣未整,眼里是连夜未眠的血丝,“将军!江东昨夜渡江,先锋已至皖城,广陵也报袭营。今晨五更,有斥候自小路奔回,说——说江东铁甲已过巢湖西岸,最快黄昏可至。”
张辽目光一沉,立刻上城。他要看风,看城,看敌的路。
城墙不高不低,内厚外薄,正如贾诩所言。墙外是壕,壕里水浅,冰未尽化,边上堆着前任守备留下的滚木枯枝。北风往年此时总从西北来,今日东风正急,旗帜全部往里倒,像一片要被风卷走的黑云。他站在城上,看见远方的天光处,有一缕浅淡的烟丝直上,经东风一撩,散作一片——那不是合肥的狼烟,是江东人的行军烟。烟色偏白,夹细颗粒,那多半是草垫与干芦苇的味道,吴军最爱用这个垫脚与搭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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