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夹枪带棒的拒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沉浸在自我感动式补偿中的幕玄辰。
那箱价值连城的西域水晶,最终真的被他拨给了边关,充作了军饷。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有人赞他体恤兵士,也有人笑他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却不想美人根本不领情。
流言蜚语传到我耳中,我只是一笑置之。
自那日后,王府的“补偿”流水线,彻底停了。再没有送不完的珍奇药材,也没有亮瞎人眼的珠宝首饰。格物坊外的精锐护卫被撤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整个王府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我知道,他快要来了。
当逃避和补偿都宣告无效,剩下的,只有面对。
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我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一张新绘制的齿轮结构图出神。没有通传,也没有侍从跟随,幕玄辰就那样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院门口。
几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两团浓重的阴影,那一身惯常穿着的玄色王袍,此刻也显得有几分空荡。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现实打磨后的疲惫与沉寂。
他没有带任何礼物,手中只捧着那个我们命运的交汇点——那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他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试探,没有了算计,甚至连那份沉重的愧疚都被压到了最深处,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坦白的败北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近乎卑微的姿态。
我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等待他开口。这场无声的对峙,最后还是由他打破。
“我输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木盒上。
他像是读懂了我的眼神,缓缓走上前来,将那个空空如也的盒子,放在了我面前的石桌上。动作很轻,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又仿佛那是一块烙铁。
“我打开了它。”他坦诚地看着我,眼中是一片灰败的死寂,“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夹层,没有信件,没有地图……什么都没有。”
“我母亲留给我的,寻找‘裁决之星’的唯一线索,断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绝望。这不是演戏,这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最真实的剖白。
我没有嘲讽他,也没有说出任何诸如“活该”之类的风凉话。
因为,从我们踏入地底祭坛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被那三块星石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裁决之星”,不仅仅是他洗刷罪孽的希望,更是我解开身世之谜、彻底掌控这份力量、为家人复仇的关键。
他失败,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失败。
在共同的、巨大的目标面前,个人的恩怨,可以暂时被压下。
“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线索。你再仔细想想,打开盒子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看到什有特别的痕迹?”
我的问题,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幕玄辰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片死灰,终于泛起了一丝微澜。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开始拼命地回忆。
“味道……”他闭上眼,眉头紧锁,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极度专注的神情,“的确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几乎快要散尽了。是一种……花的味道。”
“什么花?”我追问道。
“我说不上来。”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那味道很奇特,清雅,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我从未闻过。”
我让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那股香气。
他努力地回忆着,用他所能组织的一切语言,向我形容那个瞬间的嗅觉记忆。
“像是雨后的新荷,但没有那么甜腻……又有点像深夜里盛开的茉莉,但更加飘渺……香气的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点……类似霜雪的冷意。”
他的描述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但对我而言,足够了。
我闭上了眼睛。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无数关于植物学、香料学、地理学的知识,在我脑中那座庞大的图书馆里被迅速调取、分类、比对。
雨后的新荷……指向了水生植物的清香调。
深夜的茉莉……指向了夜晚开花、香气馥郁的品种。
霜雪的冷意……这是最关键的特征,它否定了绝大多数热带或温带的花卉,指向了某种极度耐寒,或者在特殊低温环境下才会散发特殊香气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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