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雀大街回来后,我一连数日,都将自己关在浣衣局那间潮湿的小屋里,一步未出。
李威那句无声的宣判,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针,扎进了我的脑海深处,日夜折磨着我。那种被看穿一切的恐惧,远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来得更加凌厉。
我成了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无论我如何伪装,如何躲藏,都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藏在暗处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预想过无数种报复的可能。
或许是某个深夜,一支淬毒的弩箭会破窗而入;又或许,我那简陋的屋子会在某个夜晚燃起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再或者,他们会用更直接的方式,让“秦晚”这个身份,从浣衣局里彻底消失。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连七天,风平浪静。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比狂风暴雨更令人窒息。我就像一个等待着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旅人,每一分每一秒,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直到第八天,消息终于来了。
但它到来的方式,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格物坊”的管事,一位我从东宫旧人里提拔上来的、名叫周婶的妇人,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浣衣局。她不敢声张,只托人带话,说家中有急事,求我务必回去一趟。
我心中一沉,知道必然是出事了。
当我换上“秦先生弟子”的行头,赶到位于朱雀大街的“格物坊”总部时——那座幕玄辰“赠予”我的、如今已完全属于我的三层小楼——立刻明白了周婶的焦虑从何而来。
就在“格物坊”的正对面,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了一家新的店铺。
那店铺装潢得极其奢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口铺着鲜红的波斯地毯,两尊白玉麒麟镇守门前,气派甚至隐隐压过了我这边的“格物坊”。
店铺的牌匾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镜花缘”。
镜中花,水中月。
这是一个充满了挑衅与嘲讽的名字。
而更具挑衅性的,是他们推出的唯一一款商品——“驻颜膏”。
“秦先生,”周婶领着我上了三楼,从窗户望下去,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镜花缘”门口车水马龙,那些曾经在“格物坊”一掷千金的贵妇人们,此刻正满脸狂喜地提着精致的礼盒,从那家店里进进出出。
“就是那个‘驻颜膏’,”周婶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与不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效果……效果简直是神迹!”
据周婶说,那“驻颜膏”售价奇高,一小盒便要纹银百两,却依旧供不应求。任何妇人,无论年纪多大,脸上的皱纹多深,只要将那乳白色的膏体薄薄地涂抹一层,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皮肤便会肉眼可见地变得紧致、光滑,细纹淡去,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五到十岁。
这种立竿见影、近乎返老还童的效果,对于京城这些最在意外貌的贵妇们来说,是根本无法抗拒的诱惑。
短短数日,“格物坊”最核心的客户群体,便被“镜花缘”抢走了十之八九。我们推出的香水、明目镜,在这“驻颜神迹”面前,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我看着对面那番热闹景象,又看了看我们这边门可罗雀的冷清,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反而慢慢松了下来。
靴子,终于落地了。
他们没有选择用暴力来毁灭我,而是选择了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击垮我。
他们要污染我的根基,摧毁我的信誉,将我从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中,彻底驱逐出去。
这比杀了我,更让他们感到快意。
“先生,我们……要不要也降价?或者推出新的东西?”周婶焦急地问。
我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对面的“镜花缘”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必。让她们抢,我们等着就好。”
我心中很清楚,这世上绝不存在如此违背自然规律的“神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罐“驻颜膏”,就是“黑火妖莲”对我射出的、最阴毒的一支箭。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天后的一个黄昏,吏部尚书家的安夫人,派心腹给我送来了一份请帖,以及一个用锦盒装着的、小巧的白瓷瓶。
安夫人是我“明目镜”的第一批客户,她的丈夫因为能看清奏折,在朝堂上重新得到重用。她对我,一直心怀感激,也是少数没有第一时间投奔“镜花缘”的贵妇之一。
信中,她言辞恳切,说自己也为这“驻颜膏”心动不已,但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不敢贸然使用。她知道我见多识广,想请我帮忙“参详一二”。
我看着那罐精致的白瓷瓶,知道这既是安夫人的求助,也是她对我的一次考验。
我回到自己的炼金密室——这是我接手这栋楼后,用最坚固的材料秘密改造的房间,里面存放着我用这个时代有限的材料所能制备出的所有化学仪器。
关上厚重的石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旋开瓶盖,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花香与草木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膏体洁白细腻,触感温润,看上去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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