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地牢铁门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安倍玄昉本能地缩进墙角。发霉的草席蹭着他沾满符灰的狩衣，鼻尖萦绕着排泄物与铁锈混杂的酸腐味。当他看清被推进牢房的踉跄身影时，地牢深处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更加响烈了。
“陛、陛下？”阴阳师声音卡在喉间，望着眼前披头散发的男人——那件脏得看不出底色的龙纹直衣上还挂着半截金线，分明是圣武天皇临朝时穿的正服。
天皇一屁股坐在发黑的稻草堆里：“安倍卿……”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哧声，“朕的三十艘遣唐船……全叫那帮畜生掀了！”
玄昉默默递过水袋。浑浊的水面映出天皇浮肿的眼袋——这位前日还端坐在大殿之上的至尊，此刻连耳垂上的玉珰都被薅走了。
“海岸线全是蜃妖幻境。”天皇突然抓住阴阳师手腕，“你见过会说话的章鱼吗？比太政官殿的柱子还粗！”他癫狂地比划着，“那些雪女把整片海冻成冰原，朕的卫队……全成了冰雕展览！”
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兔妖守卫蹦跳着经过铁栏，长耳朵上别着从贵族身上抢来的翡翠发簪：“新来的老东西，别吵吵！”她突然朝天皇脸上吐了口瓜子壳，“昨儿个星暝大人说了，要拿你们排演新剧目呢！”
玄昉的指尖突然触到袖中暗袋。三日前藏匿的式神符还剩下半张，只是朱砂绘制的咒文被血污浸得模糊不清。他余光瞥见天皇袖口闪烁的寒光——半截断裂的玉笏，锋利的茬口正对着自己咽喉。
“安倍卿……”天皇突然压低嗓音，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我知道你家有位神通广大的狐妖。”他袖中玉笏突然顶住阴阳师喉结，“现在正是时候！”
玄昉后背渗出冷汗。他当然记得那位白狐的承诺——可那晚他亲眼看见葛叶被那个男人拖走，狐尾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茬。天皇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陈酒与恐惧的酸臭味。
“陛下三思。”阴阳师突然擒住天皇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您看那——”他指向牢房角落，几十只灰毛老鼠正啃食着不知名的碎肉，“连老鼠都被施了傀儡咒，您当那白毛妖怪真会留漏洞？”
仿佛印证他的话，啃食的老鼠突然齐刷刷转头。二十多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二人，鼠须诡异地扭成星暝的轮廓。天皇“啊”地甩开玉笏，破碎声惊得守卫妖怪笑出颤音。
“老东西省省吧！”兔妖晃着钥匙串嚼仙贝，“昨日河童们刚给牢房升级，连只虱子都别想逃出去！”她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迷你水炮，“要不要试试最新款刑具？”
玄昉突然掐指起卦。碎石在掌心裂成三瓣，卦象却混沌得如同搅散的墨汁——自从那白毛小子掌权，连命数都变得不可捉摸。天皇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破碎的语句里夹杂着“死刑”“诛九族”之类的字眼。
“陛下可曾见过主事者？”玄昉突然发问。
天皇神经质地大笑：“何止见过！那疯子把朕按在清凉殿宝座上，说要给朕画肖像集！”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墨迹——歪歪扭扭的“到此一游”旁还画着个吐舌头的鬼脸。
牢房突然被诡异的绿光照亮。墙壁上浮现出星暝的投影，银发少年正翘着腿坐在龙椅上啃苹果，案上堆满阴阳寮的机密卷宗。他身后悬浮着几十面水镜，分别映着各地状况：出云大社的废墟刺眼得简直夺目，伊势神宫的千木断成三截，最刺眼的是某面水镜里，妖怪们正拿天皇画像当飞镖靶子。
“惊喜惊喜～”星暝突然把苹果核给弹向镜头，“这不是咱们的天皇老弟吗？”他忽然俯身凑近，“听说你想用我的脑袋祭天？”
圣武天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草席上晕开暗红的花：“乱臣贼子……咳咳……朕乃天照大神……”
“停停停！”星暝突然掏耳朵，“这套说辞本帝听得耳朵起茧。”他背后突然展开全息星图，无数红点标记着沦陷的据点，“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阴阳师突然按住天皇颤抖的肩膀。安倍玄昉盯着星暝袖口若隐若现的混沌纹路，突然想起三日前占星时碎裂的龟甲——卦象显示“荧惑守心”，他却误以为是应验在唐土的凶兆。
“做我的牵线木偶。”星暝摸出个巫毒娃娃，针尖戳得圣武天皇惨叫出声，“每天早朝念点吉祥话，逢年过节给妖怪们发点福利……”他突然露出恶魔般的笑容，“顺便把葛叶小姐的卖身契签了？”
“妄想！”安倍玄昉突然暴起撞向栅栏，额角瞬间血流如注，“葛叶大人是……”
圣武天皇突然拽住阴阳师的狩衣下摆：“应了他！快应了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水镜里的龙椅，“朕……朕封你当国师！不，并肩王！”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安倍玄昉扑到铁窗前，只见平城京上空悬浮着十二座倒锥形妖塔，塔尖喷射的混沌能量正在给此方世界罩上增幅妖力的结界。朱雀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千早率领的天狗拆迁队正在强拆最后抵抗的人类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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