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银元?”队伍里炸开了锅,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急得满脸通红,“掌柜的,前几天不还两银元一袋吗?怎么又涨了?俺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吃饭,你这不是要俺的命吗?”
“要你的命?”掌柜的冷笑一声,缩回手,“现在这世道,有粮就不错了!你嫌贵,有的是人要!东北那边打仗,粮道都断了,平凉城的粮就这么多,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汉子还想争辩,后面的人已经推了他一把:“别耽误功夫!俺买一袋!”说着就把三枚银元递了过去。掌柜的接过银元,掂量了两下,才让伙计从里面扛出一袋麦子,递了出去。
队伍里的人看着这情景,都唉声叹气。有个老太太,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年的零钱,大概也就够买半袋麦子,她站在队伍后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儿子是陈珪璋的兵,上个月死在了仙人峡,家里就剩她和小孙子,要是买不到粮,祖孙俩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没人知道,平凉城的粮,早就被虎彪垄断了。虎彪是平凉城里的地头蛇,以前靠着开赌场、放高利贷起家,后来见粮食紧俏,就勾结了几个粮商,把城里的存粮都收了过来,然后坐地起价,从一开始的一银元一袋,涨到两银元,现在又涨到了三银元。有人去陈珪璋那里告状,可虎彪早就给陈珪璋的副官送了厚礼,副官把状纸压了下来,陈珪璋忙着应付城外的事,也没心思管这些。
“听说了吗?东北那边,日本人都打到长春了!”
“可不是嘛!昨天的报纸,一早就被抢光了,俺好不容易才从报童手里抢了一张,上面说,日本人杀了好多老百姓,连孩子都不放过!”
“唉,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要是日本人打到平凉来,咱们可怎么办?”
粮店门口的人,一边排队,一边议论着,声音里满是恐慌。自从九一八事变的消息传来,平凉城的报纸就成了香饽饽,每天天不亮,报童就背着报袋在街上跑,喊着“东北沦陷”“日军西进”的消息,报纸刚一摆出来,就被抢得一干二净。有的人买了报纸,蹲在路边就看,看着看着就红了眼,有的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谁都怕,怕日本人哪天就打到平凉来,怕自己也像东北的老百姓一样,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城隍庙前的空地上,有个说书先生,以前总说些《三国》《水浒》的热闹段子,现在却改了章程,每天都讲东北的战事,讲那些抗日的英雄,讲逃难人的惨状。听书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有的听得咬牙切齿,有的听得偷偷抹泪。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完书后,当场就说要去参军打鬼子,旁边的人有的劝他,有的夸他有志气,可更多的人,只是叹了口气——连平凉城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去打鬼子?
陈珪璋也听说了城里的恐慌。他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上面印着“日军占领长春”的大字,旁边还配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被炸毁的房屋,还有躺在路边的尸体。他越看越烦,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司令,马家军那边又有动静了。”副官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探子来报,马家军的队伍在城西的三十里铺扎了营,看样子是想断咱们的粮道。还有,虎彪那边,城里的百姓都在骂他哄抬粮价,有的人已经开始闹事了,说要去砸他的粮店。”
陈珪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外有马家军虎视眈眈,内有粮价飞涨、百姓恐慌,还有个刘志刚在黑松沟等着看他的笑话,现在又加上东北沦陷的消息,平凉城就像一艘在风浪里飘摇的船,随时都可能翻。
“马家军那边,让二营的人去城西加强戒备,别让他们靠近粮道。”他顿了顿,又说,“虎彪那边,你去给他传个话,让他别太过分,粮价要是再涨,别怪老子不客气!还有,城里的巡逻队再加倍,别让那些百姓闹事,要是有人敢砸粮店,直接抓起来!”
副官应了声,转身要走,陈珪璋又喊住他:“等等,黑松沟那边有消息吗?刘志刚那杂碎最近在干什么?”
“探子说,刘志刚那边最近来了不少东北的逃难人,他不但没赶,还让人搭了草棚,给他们吃的,好像还在招兵买马,说要打鬼子。”副官低声说。
陈珪璋听完,气得一拍桌子,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打鬼子?他刘志刚也配!”他咬着牙,眼里满是怒火,“上次仙人峡他赢了老子,现在又想借着打鬼子的名头拉队伍,等老子腾出手来,非把他黑松沟夷为平地不可!”
副官不敢说话,低着头退了出去。陈珪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城楼上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昏黄的光映在城墙上,显得格外冷清。风里传来远处的哭声,大概是哪个百姓家里没了粮,或是听到了东北的坏消息,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想起小时候,平凉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南大街的粮店不用排队,一银元能买两袋麦子,城隍庙前的说书先生讲的都是热闹段子,城门外也没有逃难的人,更没有饿死人的惨状。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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