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刀的青烟在第七日清晨凝成雾带。
李啸天的青布长衫沾满了铁屑,他站在淬火池中央的高台上,手里握着块通体透明的晶石,石面上流转的青光正顺着铁钳注入锈刀——那是从定魂石中提炼的“镇魂晶”,能暂时压制刀身的凶煞。
“差不多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疲惫,铁钳下的锈刀已褪去最后一丝铁锈,暗金色的刀身泛着冷冽的光泽,山河纹路在青光中缓缓流动,像有九州的江河在里面奔腾,“但这只是表面,真正的刀魂还没完全觉醒。”
燕十三的左手按在刀柄上。掌心的旧疤与刀身的纹路严丝合缝,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股是镇北侯的血脉之力,温和而坚定;另一股是刀魂本身的凶煞之气,狂暴而贪婪,正顺着手臂往心口钻。
“感觉到了?”李啸天的铁钳突然收紧,镇魂晶的青光骤然变强,将那股凶煞之气逼回刀身,“这就是锈刀最危险的地方。它饮过的血太多,从胡虏酋首到血手人屠,每一次杀戮都在滋养刀魂里的戾气。”
石头的重剑在旁边嗡嗡作响。少年将镇魂木放在淬火池边,木头的青光与镇魂晶的光芒交织,在地上形成道淡绿色的屏障,将那些试图靠近的煞气隔绝在外:“赵叔说这刀像头没驯化的野兽,是不是真的会噬主?”
“比那更可怕。”李啸天的铁杖在池边顿了顿,淬火池的金浪突然翻涌,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那是历代铸剑师的遗骸,都死在自己淬炼的神兵之下,“三百年前有位铸剑大师,炼出柄叫‘饮血’的魔刀,最后被刀控制,屠了整个山庄。”
老赵的药箱突然合上。老人的手指在青铜鼎上敲击,鼎身的镇北侯印记与锈刀的山河纹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侯爷当年应该也知道这事,所以才在刀鞘里藏了‘静心咒’。”他从怀中掏出块磨损的羊皮,上面的字迹正是镇北侯的手书。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震颤。刀身映出羊皮卷上的咒语,那些古老的篆字竟与刀身的纹路重合,形成道玄奥的符文,暂时压制住了凶煞之气。“看来父亲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的声音带着释然,却又有些沉重。
李乘风的身影出现在池边。少年的锦袍已换成庄丁的短打,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里面铺着黑色的绸缎,放着块温润的玉佩,玉面上雕刻着“镇魂”二字,正是用定魂石的边角料打磨而成:“爹,这是按您的吩咐做的。”
李啸天的铁钳将锈刀放入木盒。玉佩的青光与刀身的红光接触,发出“滋滋”的轻响,那些试图溢出的凶煞之气迅速被吸收,在玉佩表面形成层淡淡的黑雾:“这玉佩能暂时锁住煞气,但不能依赖太久。”他的目光落在燕十三的左臂,“尤其是当你情绪激动时,刀魂会趁机反噬。”
柳随风的软剑突然从房梁落下。银光穿透雾气,剑尖指着木盒中的锈刀,却在接触玉佩青光的瞬间停住:“刚才在山庄外围,发现了三十七个影卫的尸体,都是被一刀毙命,伤口的形状与锈刀完全相同。”他的声音带着凝重,“但他们的死状很奇怪,像是被自己的兵器所杀。”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红光暴涨。刀身映出影卫尸体的画面:三十七个黑衣人互相残杀,佩剑的剑尖都对准自己的咽喉,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是被刀魂控制的迹象。“是锈刀的煞气影响了他们。”他的声音带着寒意,“淬刀时逸散的戾气,竟然能操控人的心智。”
李啸天的铁杖重重砸在池边。金浪翻涌的瞬间,他将块玄铁扔进淬火池,金属遇热发出的惨叫竟与影卫的死前哀嚎完全相同:“我就说过,这刀太邪门!镇北侯当年就是因为控制不住它,才在最后一战中……”老人突然停住,像是触及了不该说的秘密。
“最后一战?”燕十三的锈刀抵住李啸天的铁杖,红光在他眼中闪烁,“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锈刀有关?”
李乘风突然插嘴:“爹说过,侯爷是在与胡虏的决战中力竭而亡,尸体被……”
“住口!”李啸天的铁杖突然砸向儿子,却在半空被锈刀的红光挡住,“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他的目光转向燕十三,带着复杂的情绪,“等你集齐九鼎,自然会明白。但在此之前,必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让锈刀饮太多的血。”
淬火池的金浪突然变成黑色。池底的白骨纷纷上浮,在水面组成个巨大的骷髅头,眼眶里闪烁着与锈刀相同的红光——那是历代被神兵反噬的铸剑师怨念,在警告着后来者。老赵将青铜鼎扔进池中,鼎底的镇北侯印记发出金光,骷髅头才渐渐消散。
“这是‘凶煞显形’。”老赵的声音带着后怕,“淬火池能映照神兵的本性,看来锈刀的戾气比我们想的更重。”他从药箱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忘忧草”,“这草能中和煞气,煮水喝吧,多少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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