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隐蔽!"马参谋的嗓子都喊破了音。王老蔫拽着小陈往防炮洞里钻,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哨子声。他忽然想起家里过年杀猪的场景,现在他们就是待宰的猪崽,区别只是屠夫的刀更快些。
防炮洞顶上的煤油灯晃得厉害。王老蔫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嚼着,喉咙干得直冒烟。这昆明面粉厂出品的军粮硬得像砖头,但总比饿肚子强。
"老蔫哥,你说咱能赢不?"小陈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他受伤的那半边脸结了层黑红色的痂,活像戴了半张鬼面具。
王老蔫没吭声。他想起上个月抓的北洋军俘虏,那是个河北庄稼汉,说他们团长许诺守住郑州就发双饷。两边当兵的其实都是苦哈哈,只不过当官的打的主意不一样。
洞外传来闷雷似的炮声,比先前更近了。土块簌簌地从洞顶往下掉,煤油灯啪地灭了。黑暗里有人哭起来,是那个总把"精忠报国"挂嘴边的四排的学生官,他昨天刚亲眼看着自己排的弟兄被喷火器烧成焦炭。
王老蔫在黑暗里摸到小陈冰凉的手,往他手心塞了颗水果糖。这是上次前线观察员给的,他一直没舍得吃。糖纸窸窣的声音里,他听见小陈吸溜鼻子的动静。
炮击持续了约莫半个钟头。等王老蔫钻出防炮洞时,夕阳已经给战场镀了层血色。第三道堑壕被炸得七零八落,有段胸墙整个塌了,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尸体,有新鲜的,也有上周就埋进去的。
"担架队!这还有个活的!"不远处有人喊。王老蔫蹚着泥水过去,看见个小兵被压在圆木底下,看年纪比小陈还小。那孩子胸口以下全烂了,但眼睛还清亮着,嘴里咕噜着要水喝。
王老蔫解下水壶,却被卫生兵拦住:"肠子破了喝水死得更快。“他们用刺刀挑开那小兵的军装,内兜里掉出张照片,穿长衫的老先生抱着穿学生装的少女以及一个年轻的身影,背后题着"吾儿龙天十六岁留影”。
小兵突然抓住王老蔫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嘴唇蠕动着,王老蔫俯身听见句带着保定口音的话:“告诉俺爹…学堂…钱…”
话没说完就断气了。王老蔫掰开他僵硬的手指,发现掌心攥着块镀金怀表,表盖里嵌着少女的相片,玻璃已经碎了。他默默把表塞回死者兜里,起身时看见小陈正用炮队镜观察对面阵地。
"老蔫哥!"小陈声音都变了调,“气球!北洋军的气球!”
王老蔫扑到潜望镜前,看见那个灰白色的观测气球正在燃烧,像盏巨大的孔明灯飘向天际。更远处,熟悉的"信天翁"飞机正拖着黑烟盘旋爬升,机翼上的红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是三娃子!"炊事班长老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半锅没发出去的野菜粥,“这龟儿子玩命呢!”
飞机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右侧机翼几乎被高射炮火撕成碎片。但它还是固执地向北洋军阵地俯冲,直到变成个燃烧的火球砸在山腰的机枪阵地上。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时,王老蔫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战壕里死一般寂静。不知谁起了个头,西南军阵地上突然爆发出嘶哑的吼声,从交通壕传到支援壕,最后连后方包扎所里的伤兵都跟着喊起来,像是受伤野兽的嚎叫。
王老蔫摸出最后半包哈德门,给周围弟兄挨个发了一圈。火柴划亮的瞬间,他看见每个人眼里都跳动着和坠机现场一样的火光。烟卷传到小陈手里时,这孩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
"准备夜袭。"马参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炮兵观察员报告,北洋军右翼火力点已标记完毕。"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唐大帅来电,此战关系西南存亡。”
王老蔫默默给机枪换上新的帆布弹带。远处铁路方向传来隐约的汽笛声,不知是运送弹药的列车到了,还是司令部又派了新的的坦克车在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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