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鱼……鳞……”
王敬忠喃喃自语,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像是醍醐灌顶,从一个濒临破产的信徒,瞬间进化成了狂热的教主!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陛下点化的,根本就不是‘鱼’!也不是地名‘鲤鱼湾’!”
“是‘鱼鳞’啊!鱼鳞!像鱼鳞一样,一片一片,密密麻麻,覆盖全身的东西!在咱们大炎,除了鱼,还有什么东西是这样的?!”
闻人泰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顺着王敬忠的思路,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尘封已久的名词,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鱼鳞册!!”
老将军失声惊呼!
“户部掌管天下田亩的‘鱼鳞图册’!!”
此言一出,偏殿内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声响,落针可闻。紧接着,便是一片粗重急促的喘息!
大炎王朝为了方便管理和征税,会将每个州县的田地,分块绘制成图,标注其归属、面积、肥瘠。
这些图册因为田地分割,状似鱼鳞,故名“鱼鳞图册”!
王敬忠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抓住闻人泰的手臂,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你想想!李思远贪墨的那些银子,数额何其巨大!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换成金银珠宝,也容易暴露!”
“最稳妥,最隐蔽,最能钱生钱的法子是什么?”
“是土地!是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全都换成见得光的田产、商铺、宅院!他用无数个虚假的身份,在全国各地购置地产,这些地产的记录,最终都会汇入哪儿?”
“都会汇入户部的‘鱼鳞图册’里啊!那才是他真正的宝库!一个分散在全国各地,却又被一张图册总览的,无形的,巨大的宝库!!”
满殿死寂,所有人都被王敬忠这番石破天惊的分析,给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王敬忠深吸一口气,眼中既有找到线索的狂喜,也有一丝后怕的寒意:
“我等还在寻那金山银山,陛下却已洞悉了李思远以国库为食,行‘土地兼并’的祸国之举!这才是真正要动摇我大炎国本的毒计啊!”
“快!回户部!查!把近二十年,所有新增的,尤其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大宗田产交易记录,全都给我翻出来!”,
王敬忠一声低吼,那声音里压着狂喜与急切。
他一把抓住户部尚书张德海的手臂,而后者也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只剩下惊骇与明悟。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几乎是同时迈开脚步,向殿外疾奔而去。
一群老臣再也顾不得朝廷体面,步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偏殿,直奔户部衙门而去。
他们终于悟了。
神谕,从来不会出错。
出错的,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阅读理解能力!
户部衙门,档案库。
这里曾经是大炎王朝最井井有条的地方,每一卷宗册,每一本账簿,都摆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而今,这里却如同遭了匪盗,卷宗账册被翻得七零八落,遍地狼藉。
堆积如山的“鱼鳞图册”被从尘封的铁木柜里搬了出来,摞得比人还高。
档案库内空气浑浊不堪,陈年卷宗散发的霉腐气息,与众人因焦躁而渗出的汗酸味混在一处,熏得人胸口发闷。
户部尚书张德海,这位平日里连算盘珠子都擦得锃亮的小老头,此刻正满头大汗,形象全无。
他两只袖子高高卷起,一张素来养尊处优的脸被灰尘染得黑白交错,瞧着比烧火的杂役还要狼狈几分。
“不对!这本是河西走廊的屯田记录,时间对不上!”
“也不是这本!这是三十年前永安年间的老黄历了,李思远那时候还在穿开裆裤呢!”
“快!把景泰十五年到天启元年的所有图册都找出来!尤其是江南、两淮、中原这几个富庶之地!”
张德海的声音嘶哑,指挥着手下的官吏们上蹿下跳。
整个档案库里,人影绰绰,翻找声、咳嗽声、偶尔的咒骂声,汇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王敬忠和闻人泰也没闲着。
王敬忠,这位“神谕首席解读官”,此刻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图册,凑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坚信答案就在其中,但问题是,这答案被藏在了一片由无数墨点,和线条构成的汪洋大海里。
每一块田,每一间铺,都标注着陌生的名字,李狗蛋,王二麻子,赵铁柱……谁知道哪个是李思远那老贼的马甲?
而闻人泰,这位大炎军神,则完全没有那份耐心。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吱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破地方给点了。
“老王,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老将军烦躁地揪着自己的胡子,
“这上面的名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鬼知道哪个是李思远的私产?依我看,不如直接把李思远拖出来,用大刑!我就不信他骨头比我镇西军的狼牙棒还硬!”
王敬忠头也不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匹夫之勇!”
闻人泰话音刚落,王敬忠便厉声打断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将军,
“李思远是何等人物?大刑之下,他若攀诬构陷,将这朝堂搅成一锅浑水,你担待得起?陛下要的是釜底抽薪,不是你这种玉石俱焚的蠢办法!”
“陛下点化我等,用的是巧劲,是智慧,不是你那套砍砍杀杀!”
“巧劲?智慧?”
闻人泰被噎得怒目圆瞪,胸膛剧烈起伏,而王敬忠则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一副“懒与莽夫论短长”的孤高模样。
周围的官员们见怪不怪,默默地离这两位大佬远一点,生怕被战火波及。
刚刚燃起的希望,在眼前这浩如烟海的卷宗面前,迅速黯淡下去。
这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大海捞针,至少还知道针长什么样。
可他们现在,连“针”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绝望的情绪,再次像瘟疫一样,在档案库里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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