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虽不情愿,可也不敢违抗,只好照办。家里的藏银一共也就七千多两,王敬拿出五千两,剩下的都用来买楮锭。保定府的楮锭一下子被他买空了,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山,还夹杂着纸扎的刍灵、鬼马,日夜不停地焚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街坊邻居都以为王家在办什么大事,纷纷上门打听,王敬只说家里有长辈去世,搪塞了过去。
三天后,公孙夏果然准时来了。王敬把五千两银子交给了他,公孙夏点了点头,说:“王兄放心,跟我来吧。”他带着王敬走出家门,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陌生的宅院前。这宅院朱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差役,见公孙夏来了,连忙躬身行礼。推开门,里面是一座宏伟的大殿,殿上坐着个身穿紫袍的贵官,头戴乌纱帽,面容威严。
王敬连忙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贵官抬了抬眼皮,问了他的姓名,然后勉励道:“你既然当了冥间的太守,就要清廉谨慎,不可贪赃枉法,辜负了这个职位。”说完,他让人取来一张凭文,递到王敬面前。王敬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真定府城隍”几个大字,还有鲜红的官印,心里又惊又喜,再次磕了个头,才退出大殿。
走出宅院,王敬心里盘算着:自己原本只是个监生,身份低微,如今当了太守,要是没有像样的车马服饰,恐怕镇不住手下的差役。于是他又拿出剩下的银子,买了华丽的马车、高头大马,还派鬼役去家里接他的美妾阿怜。阿怜是王敬去年刚纳的妾,生得花容月貌,深得他的宠爱。鬼役很快就把阿怜接了来,她穿着一身锦绣衣裙,坐在彩舆里,看起来十分欢喜。
一切准备妥当,真定府的仪仗也到了。前有锣鼓开道,后有差役护送,车马连绵百里,一路上浩浩荡荡,王敬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边跪拜的百姓,心里得意极了。可就在这时,前面的锣鼓突然停了,旗帜也倒了下来,骑马的差役纷纷跳下马,趴在路边一动不动。王敬觉得奇怪,撩开车帘一看,只见路上的人都变得只有一尺高,马也像狸猫一样小,心里顿时慌了。
车旁的差役颤声说:“大人,关帝爷来了!”王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下车,也跟着趴在路边。远远地,他看见关帝爷骑着一匹赤兔马,身后跟着四五名随从,缓缓走来。关帝爷的胡须绕在脸颊上,和市面上画的不太一样,可那眼神锐利如刀,目光扫过,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他的眼睛特别长,几乎快到耳朵边了。
关帝爷在马背上问:“这是什么官?”随从回答:“回关帝爷,是真定府的城隍。”关帝爷皱了皱眉,说:“一个小小的府城,怎么需要这么大排场?”王敬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身体突然缩小,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六七岁孩子的模样。
关帝爷让他起来,跟着自己走。路边有一座大殿,关帝爷走进去,坐在朝南的座位上,让人拿来笔墨,让王敬写下自己的籍贯和姓名。王敬哆哆嗦嗦地写好,递了上去。关帝爷看了一眼,突然大怒:“字写得歪歪扭扭,连样子都不成!你就是个市井之徒,怎么能当城隍,管理百姓?”说完,他又让人去查王敬的德行记录。旁边一个官吏跪下来,低声说了几句,王敬没听清,只看见关帝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通过不正当手段谋求官职,罪过还小;可你买卖官爵,败坏风气,罪过就大了!”关帝爷厉声喝道。话音刚落,就有两个身穿金甲的神差走过来,用铁链锁住王敬的脖子。接着,又有两个人过来,剥掉他的官服,按在地上打了五十板子。王敬疼得撕心裂肺,感觉屁股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打完后,他被一脚踹出了大殿。
王敬趴在地上,回头一看,车马、差役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疼得站不起来,只能在草丛里慢慢挪动。仔细一看,这里竟然离自己家不远,只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叶子,借着微弱的月光,足足走了一昼夜,才爬回家里。
一进家门,王敬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浑身酸痛,尤其是屁股,疼得他龇牙咧嘴。李氏和家里人围在床边,见他醒了,都喜极而泣。王敬沙哑着嗓子问:“阿怜呢?她怎么没来?”
李氏抹着眼泪说:“你还说呢,前几天阿怜正在屋里说话,突然说‘老爷当了真定府太守,派差役来接我了’,然后就进屋梳妆打扮,妆刚画完就没气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王敬听了,悔恨得捶胸顿足,他让家人把阿怜的尸体停在灵堂里,不要下葬,希望她能回来。可过了好几天,阿怜还是没有动静,他只好让人把她埋了。
王敬的病渐渐好了,可屁股上的疮却越来越严重,足足养了半年才好利索。后来,他经常跟人说:“我花光了家里的银子,还在冥间受了刑,这些都能忍;可我那可怜的阿怜,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我就心里难受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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