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暮春,恒州城里的刺槐花把青砖缝都染成了雪色,却压不住北街酒肆里泼洒的酒气。彭闼把最后半块胡饼拍在案上,麦麸子簌簌落在满是油花的木桌,他盯着对面捻着骰子的高瓒,指节因攥着酒碗而泛白:“明日大酺,敢不敢赌场面上见真章?”
高瓒的骰子在骨瓷碗里转得叮当作响,他抬眼时,眼角的疤随笑容扯动——那是去年跟突厥商队争驼队时,被弯刀划的。“彭大郎这话问得多余,”他把骰子扣在碗底,三颗六点朝上,“你若能赢,我那匹河西来的青骢马,双手奉上。”
彭闼猛地拍案,酒碗里的浊酒溅出半盏:“好!我若输了,城南那片粟田归你。”
邻桌的酒客们顿时静了,连跑堂的小儿都忘了添酒。谁都知道,彭闼的粟田是恒州城里最肥的地,去年收的粟米够赈济半个城的流民;高瓒的青骢马更是宝贝,据说跑起来能追上衔枚疾走的斥候兵。这赌注,几乎是把两家的家底都押上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恒州的朱雀大街就热闹起来。州府的人早早在街心搭了高台,挂着唐太宗亲书的“与民同乐”匾额,红绸子从高台垂到街两边的酒肆,被晨风卷得像流动的火焰。
彭闼是辰时初刻到的,他穿了件玄色锦袍,腰上系着鎏金蹀躞带,身后跟着五个精壮的家丁,每人手里都提着个黑漆木笼。街上的人见了他,纷纷往两边退,有人低声议论:“彭大郎这是带了什么宝贝?”
“许是去年他从岭南运来的活孔雀?”
“不对,你看木笼缝里露的鬃毛,像是牲畜。”
正说着,高瓒也来了。他穿了件月白绫袍,没系腰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手里只拎着个竹编的小筐,筐上盖着块青布,走起来能听见里面有细碎的响动。他路过彭闼身边时,故意撞了下对方的胳膊:“彭大郎,别是把你家的老母猪带来了?”
彭闼冷笑一声:“总比你拎着只耗子来强。”
巳时整,州刺史登上高台,手里举着个青铜酒爵:“今岁五谷丰登,圣上恩准大酺三日!凡有绝技者,皆可登台献艺,最优者赏绢百匹!”
话音刚落,台下就爆发出欢呼声。先是几个杂耍艺人翻着筋斗上台,接着是弹琵琶的乐师,可围观的人总时不时往彭闼和高瓒那边瞟——谁都知道,这俩人的“斗豪”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午时的日头正毒,彭闼终于站起身。他解开第一个黑漆木笼的锁,里面立刻传出“哼哧哼哧”的声响,紧接着,一头足有三百斤重的黑猪被家丁拽了出来。那猪浑身油光锃亮,獠牙外露,显然是精心喂养的,此刻被铁链拴着,还在不停地挣动,把地面的青砖都刨出了浅坑。
“诸位请看!”彭闼的声音洪亮,压过了人群的嘈杂,“今日我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汉子!”他说着,走到黑猪面前,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上面还留着去年打猎时被熊抓伤的疤痕。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连高台上的刺史都探着身子往下看。彭闼深吸一口气,猛地俯身,双手按住黑猪的脑袋,张开嘴,对准猪的头顶咬了下去!
“啊!”人群里传出一片惊呼。有人吓得捂住眼睛,有人则踮着脚往前凑。黑猪疼得疯狂挣扎,四条腿不停地蹬踏,把周围的家丁都踹倒了两个,可彭闼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死死按住猪的脑袋,牙齿越咬越深,鲜血顺着猪的头顶往下流,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衣襟。
没过多久,彭闼猛地松口,黑猪“嗷”地叫了一声,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彭闼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着高瓒冷笑:“高二郎,该你了。”
高瓒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拎起竹编小筐,走到场中央,掀开了青布——里面竟然是一只雪白的猫儿,正蜷缩在筐底,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周围。
“彭大郎咬猪算什么本事?”高瓒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今日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胆量。”他蹲下身,伸手抓住猫儿的尾巴,把猫儿提了起来。猫儿吓得“喵呜”直叫,四肢不停地挥舞,想要挣脱。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这也太残忍了!”有人忍不住喊道。“高二郎这是疯了吗?”还有人小声议论。彭闼也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好斗,但也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对待一只小猫。
可高瓒却不管不顾,他张开嘴,对准猫儿的尾巴咬了下去,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啃。猫儿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鲜血顺着高瓒的嘴角往下滴,肠肚渐渐露了出来,落在地上,场面惨不忍睹。人群里有人开始呕吐,还有些妇人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高瓒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啃着,直到把猫儿的整个身子都啃完,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骨头和内脏。他抹了把嘴,对着彭闼扬了扬下巴:“彭大郎,你服不服?”
彭闼看着地上的惨状,又看了看高瓒那张沾满鲜血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想起自己刚才咬猪的时候,虽然也很残忍,但至少猪是用来吃肉的,可高瓒这样对待一只无辜的小猫,实在是太过份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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