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年间的长安,朱雀大街上车马如龙,权贵府邸的朱门次第开阖,藏着数不清的秘辛。吏部侍郎崔家有个独子,名唤崔生,年方二十,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千牛卫的绯色官袍穿在身上,更显得身姿挺拔。他性子孤介,不爱与纨绔子弟厮混,平日里不是在书院读书,便是随父亲习练弓马,在长安贵胄圈里,是出了名的清雅郎君。
这日,崔侍郎的老友,那位官居一品的勋臣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崔侍郎便让崔生代自己去探望。那一品勋臣手握兵权,府邸占了半条街,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铜环上的鎏金在阳光下闪着光,门房见了崔生的千牛卫腰牌,不敢怠慢,连忙引着往里走。
穿过三重庭院,才到内堂。一品勋臣半靠在榻上,见崔生进来,忙笑着招手:“贤侄来了,快坐。”他素来喜爱崔生的稳重,又念及与崔侍郎的交情,言语间格外亲切。
崔生行过礼,转达了父亲的问候,又说了些家常话。正说着,一品勋臣忽然拍了拍手,屏风后立刻转出三个姬妾。个个生得国色天香,为首的穿件红绡衫,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带着说不尽的风情;另两个也不相让,一个绿裙飘曳如弱柳,一个白衫素净似梨花,站在那里,便如三朵盛放的花。
穿红绡衫的姬妾手里捧着个金瓯,里面盛着刚摘的含桃,她用银签挑了一颗,蘸了些甘酪,递到一品勋臣面前。勋臣笑着摆摆手,指了指崔生:“给贤侄尝尝。”
红绡姬妾应声走到崔生面前,金瓯微微前倾。崔生哪里见过这阵仗,脸颊顿时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敢劳烦娘子。”他虽是世家子弟,却极少接触内眷,此刻被绝色女子如此相待,只觉得手足无措,连头都快低到胸口。
一品勋臣看得发笑:“贤侄不必拘谨,尝尝吧,这可是刚从岭南送来的鲜物。”
红绡姬妾也抿嘴轻笑,拿起银匙舀了颗含桃,送到崔生嘴边。崔生被逼不过,只得微微张口,含了下去。那含桃甜中带酸,混着甘酪的醇厚,滋味本是极好,可他只觉得脸颊发烫,连舌头都有些发僵。
红绡姬妾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眼波里更添了几分戏谑。
崔生愈发窘迫,匆匆起身告辞。一品勋臣挽留不住,便笑道:“贤侄闲暇时,常来坐坐,陪老夫说说话。”又吩咐红绡姬妾,“你送送崔郎君。”
红绡姬妾应了声,提着裙摆跟在崔生身后。穿过抄手游廊,快到大门时,崔生无意间回头,正撞见红绡姬妾望着他。见他看来,她飞快地伸出手,比了个“三”的手势,又将手掌翻转三次,最后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小银镜,嘴唇动了动,像是说“记住”,便转身回了内院。
崔生愣在原地,满心疑惑。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三指?翻掌三次?小镜子?他揣着满肚子的谜团回了家,向父亲复了命,便一头扎进自己的书院,再也不肯出来。
自那日后,崔生像是丢了魂。书看不进去,饭也吃不下,常常对着窗外发呆,眉宇间锁着一团愁绪。有时独自坐在灯下,会低声吟起自己写的诗:“误到蓬山顶上游,明珰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芝雪艳愁。”
身边的小厮丫鬟见他这副模样,都暗自着急,却没人敢多问。
崔生的书院里,住着个昆仑奴,名叫磨勒。他生得黑如炭,卷发高鼻,是崔侍郎早年出使岭南时带回的,在崔家已住了十余年。磨勒看似木讷,实则心思活络,不仅武艺高强,更兼通人情世故,崔生从小便跟他亲近,有什么烦心事,有时会跟他念叨两句。
这日,磨勒见崔生又对着墙壁出神,眉头拧得像个疙瘩,便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轻声道:“郎君,喝点汤吧。这几日您茶饭不思,身子会熬坏的。”
崔生摆摆手,叹了口气:“没胃口。”
磨勒放下汤碗,定定地看着他:“郎君心中定有难事,不妨跟老奴说说。老奴虽笨,或许能为您分忧。”
崔生抬眼看他,苦笑:“你不懂的,这是我心里的事。”
“郎君不妨说说看。”磨勒语气笃定,“无论事大事小,老奴总能想个法子。”
崔生见他说得认真,又想起磨勒素来有急智,便犹豫着,将那日去一品府探望,以及红绡姬妾送行时的手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连自己那首诗也念了。
磨勒听完,低头琢磨片刻,忽然笑了:“郎君,这有何难?老奴替您解解看。”
崔生眼睛一亮:“你懂了?”
“试着猜猜。”磨勒道,“那姬妾竖三指,想必是说,一品府里有十院歌姬,她住在第三院。翻掌三次,三乘五是十五,应是指十五那日。胸前小镜,是说十五夜月圆如镜,让您那时去找她。”
崔生听得心头剧跳,细细一想,果然合情合理!他猛地站起身,又坐下,脸上又是喜又是愁:“她……她让我去找她?可一品府守卫森严,我如何进得去?更何况,她是一品的姬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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