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呢?”秦熺盯着老道。
老道慌忙掏出钥匙,打开存放颜料的柜子,里面的白垩果然少了一块。“贫道……贫道真的没动过啊!”老道快哭了,“昨夜锁柜子时,贫道还检查过的!”
宋知府也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这事查不出结果,自己肯定要倒霉。秦家父子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前几年有个县令办事不力,被秦熺一句话就发配到了琼州,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建康城被搅得天翻地覆。秦熺下令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搜查会写字的人,尤其是能写出那笔遒劲字体的。可查来查去,还是一无所获。那和诗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股凛然正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能写出来的,倒像是饱读诗书、看透世事的高人所作。
宋知府和老道惶惶不可终日,整天烧香拜佛,只求能躲过这一劫。观里的道士们更是吓得不敢出门,生怕被当成替罪羊。秦熺的怒气像堆干柴,一点就着,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能把气撒在随从身上,骂他们没用。
就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事情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这年冬天,刚过冬至,临安传来消息——当朝丞相秦桧,病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建康。宋知府听到消息时,正在书房里唉声叹气,手里还捏着那首和诗的拓片。他愣了半晌,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秦熺听到父亲的死讯,连夜赶回临安。失去了父亲这座靠山,他往日的骄横荡然无存,后来被人弹劾,削去了官职,贬回老家,再也没能翻身。
华阳观里的那两块诗板,秦熺倒台后,宋知府让人把秦熺的诗板拆了下来,劈了当柴烧,只留下了那首和诗的诗板。道士们把它移到了碑林的角落里,用玻璃罩着,供人瞻仰。
有人说,那和诗是茅山的山神写的,看不惯秦家的跋扈;也有人说,是某个隐居在山里的前朝遗老,借诗抒怀;还有人说,那根本不是人写的,是天意,是秦桧父子倒台的预兆。
多年后,有个读书人来到华阳观,站在那首和诗前,看了很久,叹了口气:“富贵如浮云,骄纵必招祸。这诗里的道理,何止是说给秦家听的?”
阳光透过松柏的枝叶,照在诗板上,那“一土堆”三个字,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观里的钟声“咚”地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警示——这世间的荣华,终究敌不过时间,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张常先
绍兴二十五年的春天,信州城里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雪。可州府衙门里的气氛,却半点没有春日的和煦——指使吴成忠正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胳膊上的杖痕红得发紫,渗着血珠。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年轻官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满脸戾气。
这官员便是张常先,当朝枢密使嵇仲的三儿子。仗着父亲的权势,再加上秦丞相看在嵇仲的面子上格外提拔,他年纪轻轻就捞了个江西转运判官的肥缺,马上要赴任了。按规矩,赴任前得去祖坟上拜别,他便向信州郡守林景度借了些吏卒随行。可就因为坟前没摆上他指定的银香炉,他当场就发了火,指着负责置办祭品的吴成忠破口大骂,还让人把吴成忠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了几十杖。
林景度站在一旁,脸都白了,却半个字也不敢说。谁不知道张常先是出了名的凶暴任性?他爹嵇仲在朝中是红人,秦丞相又格外照看,别说信州这样的小地方,就是州府大员见了他,也得让三分。吴成忠不过是个小小的州指使,哪里敢跟他较劲?只能趴在地上,硬生生挨了这顿打。
“一群废物!”张常先骂够了,甩甩袖子,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吴成忠,“备车,去江西!”
吴成忠被人扶起来时,后背已经湿透了,冷汗混着血,疼得几乎站不住。他望着张常先远去的背影,咬着牙,眼里像淬了毒——这口气,他咽不下。
张常先到了江西,更是把“凶愎不逊”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转运判官管着一省的钱粮赋税,他却整天不是带着人去酒楼寻欢,就是强征百姓的财物。有个县丞实在看不下去,劝他收敛些,他当场就把县丞的官帽扔在地上,踩得稀烂,还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县丞气得辞官回了家,他倒好,转头就把那县丞的家产抄了一半,说是“充公”,实则都进了自己腰包。
当地的官员们个个提心吊胆,见了他就像见了阎王,生怕哪句话说错,落得跟吴成忠一样的下场。可越是这样,张常先越是得意,觉得全天下都得捧着他。他哪里知道,灾祸正在后头等着呢。
不过三个月,弹劾他的奏折就像雪片似的飞到了临安。御史们把他强抢民女、克扣粮饷的事一桩桩列出来,字字句句都戳在痛处。宋高宗看了奏折,本就对这种仗势欺人的官宦子弟没好感,当即下旨,罢了他的官,让他滚回信州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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