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道愍整日失魂落魄,对着妻子生前用过的器物发呆。那把她常用来梳理长发的木梳,还放在妆奁上,齿间似乎还缠着几根青丝;窗边的那盆兰花,是她亲手栽种的,如今叶片也失了光泽,蔫蔫地垂着。他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连饭也吃不下几口。
妻子过世后的某个夜晚,桓道愍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屋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模糊而沉寂。
忽然,他瞥见屏风上,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像极了妻子的手。紧接着,手里举着一支火把,火光跳跃,映照在屏风外,竟渐渐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妻子!
她穿着生前常穿的那件素色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模样、穿戴,都和生前一模一样。只是,那身影在火光下,带着几分虚幻的朦胧。
桓道愍的心猛地一跳,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他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拉住妻子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真实得不可思议。
“你……你回来了?”他声音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妻子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还是他熟悉的模样。两人像从前那样,并排躺在床上,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他们聊着天,说些家常,说些生死相隔的种种。桓道愍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又会消失。
“你走后从未有过音信,”他忍不住问,“今夜怎么突然回来了?”
妻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想回来的念头从未断过,可人与鬼分属不同世界,各有各的规矩管束,哪能随心所欲呢。”
她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愧疚:“我生前没犯过什么大错,只可惜……总疑心你疼爱婢女,那点妒忌心让我在地狱受了些罪,如今才算脱了苦海。”
桓道愍心里一痛,想起妻子生前确实偶尔会因为婢女的事跟他闹些小脾气,他当时只当是妇人之仁,没太在意,没想到竟让她死后受了苦楚。“是我不好,”他低声说,“让你受委屈了。”
妻子摇摇头,释然一笑:“都过去了。我马上要去投胎做人,特地来跟你道别。”
“投胎?”桓道愍急忙问,“要生在何处?我能去找你吗?我一定能认出你!”
妻子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怅然:“只知要去投胎,却不知具体地方。一旦成了凡人,喝了孟婆汤,哪还能记得前世的事,又凭什么再相见呢?”
桓道愍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失落感包裹了他。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可他不甘心。
天快亮时,窗外泛起了鱼肚白。妻子起身告辞,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桓道愍送她到走廊下,一步三回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晨光里。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桓道愍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巨大的恐惧突然攫住了他——他刚刚,是在和一个鬼相处吗?
那真实的触感,温暖的话语,难道都是幻觉?
他浑身一寒,像被冰水浇透。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精神恍惚,总觉得像做了场醒不来的梦。梦里是妻子温柔的笑容,醒来却是冰冷的现实。那短暂的重逢,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泛起短暂的涟漪,只留下更深的孤寂和迷茫。
周临贺
晋朝永和年间,义兴的周临贺(那时他还未任临贺太守,人们只叫他周氏)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出城办事。
太阳渐渐西斜,像个烧红的圆球,挂在远处的山尖上。官道两旁的树木,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伸长了手臂,想要挽留这即将逝去的白昼。
“老爷,”一个随从勒住马,往前望了望,“前村还远着呢,这天眼看就要黑了。”
周氏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焦急。他看了看四周,荒郊野外,连个村落的影子都没有。正在这时,他瞥见路边不远处,有间刚搭起的小草屋,茅草屋顶还带着新鲜的草木气息。
一个女子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张望。她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干净的浅蓝色布裙,容貌端正,眼神清澈。看见周氏一行,她开口说道:“天快黑了,前村还远着呢,您到得了临贺吗?”
周氏心里一动,临贺?他这次办事,目的地离临贺还远着呢。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落脚,便翻身下马,对女子拱手道:“姑娘,我等赶路,天色已晚,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女子很爽快地答应了:“无妨,只是屋子简陋,别嫌弃就好。”
她引着周氏进屋,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柴火。女子生火做饭,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虽然简单,却香气扑鼻。
周氏和随从们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女子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偶尔回答周氏几句关于路况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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