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年间的乐平县,县衙的朱漆大门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新任知县郑某,是福州来的奉议郎,性子温和,待人宽厚,到任不过月余,便得了百姓不少好感。郑知县身边,总跟着一条半大的黄犬,是他从福州老家带来的,浑身毛色油亮,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格外精神。
这犬性子温顺,平日里跟在郑知县身后,在县衙里进进出出,见了衙役不吠,见了百姓不扑,偶尔有小童凑过去摸它的毛,它也只是摇着尾巴蹭蹭人家的手,县衙上下都喜欢它。郑知县更是把它当家人一般,吃饭时总不忘丢块肉骨头,夜里还让它卧在书房门口,算是个伴儿。
乐平县里有个姓张的贩妇,约莫三十出头,梳着利落的发髻,总是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胭脂、花粉、针线之类的小物件,走街串巷地叫卖。她嘴甜,见了谁都笑嘻嘻的,尤其是常往县衙跑,见了郑知县的夫人便“夫人长夫人短”地奉承,又时常送些新奇的花样子,一来二去,竟成了县衙的常客,有时甚至能径直走进后堂,跟夫人闲聊几句。郑知县看她为人活络,东西也卖得公道,对她也颇为看重,从不阻拦她出入。
这日午后,日头正好,郑知县在书房处理公文,黄犬趴在门口打盹。张贩妇又挎着篮子进了县衙,熟门熟路地往后堂走,嘴里还哼着小调,手里把玩着一支刚摘的桃花。
刚走到堂屋门口,那黄犬忽然抬起头,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神也变了,不再是往日的温顺,而是透着股警惕和凶狠。张贩妇没在意,依旧往前走着,还笑着逗它:“大黄,饿了吧?回头给你带肉包子吃。”
话音未落,黄犬猛地窜了出去,像一道黄色的闪电,对着张贩妇的胸前就咬了过去!只听张贩妇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篮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胭脂花粉混着针线,滚得四处都是。
黄犬还想扑上去,郑知县听到动静从书房跑出来,见状大惊,厉声喝道:“大黄!住手!”
黄犬似乎有些不甘,冲着地上的张贩妇又吠了两声,才悻悻地退到一旁,耷拉着尾巴,却依旧盯着张贩妇,喉咙里还在低吼。
“快!快扶她起来,请大夫!”郑知县连忙吩咐衙役。几个衙役慌忙上前,扶起疼得脸色惨白的张贩妇,只见她胸前的衣襟被咬破,鲜血渗了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这……这狗怎么回事!平日里那么乖,今日竟疯了不成!”郑知县又气又急,看着黄犬,眼里满是不解。他从未见这犬如此凶狠,更别说主动咬人了。
张贩妇疼得眼泪直流,却还是强撑着说:“郑大人……不怪狗……许是我哪里惹着它了……”话虽如此,脸色却白得像纸。
大夫很快来了,给张贩妇清理伤口、敷上药,又开了些消炎止痛的方子,说幸好咬得不算太深,养些时日便好。郑知县让人送张贩妇回家,又看着满地狼藉,心里又气又纳闷。
“把这畜生给我捆起来!”郑知县指着黄犬,语气里带着怒其不争的意味。家童连忙找来绳子,将黄犬拴在柱子上。黄犬也不挣扎,只是低着头,偶尔抬头看一眼郑知县,眼神里竟像是有委屈。
郑知县看着它,心里泛起一丝不忍。这犬从福州一路跟着自己,风餐露宿,从没出过差错,今日怎会突然咬人?可它咬的是素来交好的张贩妇,若不严惩,实在说不过去。他叹了口气,终究是下不了杀手:“罢了,既然留着惹祸,便送走吧。”
他想起县城外的报本寺,寺里的僧人慈悲,或许能收留这犬。便让人把黄犬装进笼子,送到了报本寺,嘱咐僧人好生看管,莫要再让它伤人。
送走黄犬的当晚,县衙里出了大事。
夜半时分,郑知县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素来警醒,披衣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黑影从堂屋翻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箱子——那是他收着的俸禄和一些公文印章!
“有贼!”郑知县大喝一声,抄起门边的木棍就追了出去。那几个贼人见状,也不恋战,扛起箱子就往墙外跑,身手矫健得很,显然是早有预谋。
衙役们被惊醒时,贼人早已没了踪影。郑知县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心里又惊又怒。县衙守卫虽不算森严,却也有专人巡逻,贼人怎会如此熟悉路径,连他放钱财的地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半个月,县衙和捕快们四处追查,却始终没找到贼人的踪迹。郑知县心里焦躁,时常想起那只黄犬——若是它在,或许能察觉些异样。
直到半月后,捕快们在邻县抓获了两个形迹可疑的汉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带有乐平县印记的财物,细审之下,才牵扯出了案情的真相。
原来那几个贼人,是张贩妇引来的!她平日里出入县衙,看似是卖东西,实则是在打探虚实,记下了钱财存放的位置和守卫换班的时间,甚至偷偷配了后角门的钥匙,然后勾结了一伙惯偷,趁着月夜潜入县衙行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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