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冯老七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疼得眼前发黑。他看着稻草人口子里蠕动的稻草,闻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腥气,脑子却在飞速转动——王瘸子说过,稻草人用了坟里的竹竿和坟土,还沾了活人的气才会作乱,那它的弱点会不会就在“坟土”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冯老七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顾不上手腕的剧痛,猛地低头,朝着稻草人的胳膊咬过去。竹竿做的骨架硌得他牙床生疼,牙龈瞬间渗出血来,嘴里满是铁锈味,可他不敢松口,用尽全身力气咬下去,牙齿一点点嵌进稻草里。
“咯吱——”几根干稻草被硬生生咬断,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不是稻草,是黑乎乎、黏糊糊的坟土!那坟土带着股腐朽的潮气,还混着点细小的土块,沾在他的牙齿上,又腥又涩。
就在坟土掉落在地的瞬间,稻草人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那声音不再是沙哑的稻草摩擦声,而是带着点人的凄厉,像是被火烧到一样。它攥着冯老七手腕的手猛地松了下去,往后退了好几步,化肥袋脑袋歪在一边,红墨水画的眼睛开始往下滴水,不是露水,是带着点浑浊的水珠,顺着塑料袋的褶皱往下淌,像是在哭。
冯老七趁机往后一缩,摔坐在炕上,手腕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稻草勒痕,又红又肿,动一下都疼。他没敢耽搁,目光扫过炕边,看见王瘸子给的桃木符掉在那里,符上的纹路还泛着点微光。他赶紧爬过去,抓起桃木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稻草人扔过去。
桃木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贴在稻草人的胸口——蓝布褂子的正中间。
“滋啦——”一声轻响,像是热油泼在冷水里。稻草人一下子定住了,蓝布褂子开始冒烟,淡淡的青烟从桃木符贴住的地方冒出来,还带着股烧焦的稻草味。里面的稻草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火慢慢烧着,竹竿骨架也开始发烫,表面的褐色外皮慢慢变黑。
冯老七坐在炕上,看着稻草人一点点变得焦黑,心里既害怕又松了口气。就在这时,稻草人突然又发出了声音,这次的声音不再凄厉,也不再沙哑,而是带着点委屈,像是个受了冻的孩子在呢喃:“我只是想有件暖和的衣裳……”
这句话说完,稻草人晃了晃,慢慢倒在地上,“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堆烧焦的稻草和竹竿,冒着袅袅青烟。只有那件蓝布褂子还完好无损地铺在地上,上面沾着点没烧尽的坟土,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冯老七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凉得刺骨。他看着那堆烧焦的稻草,手腕上的疼痛还在,可心里的恐惧却一点点退去。他突然想起王瘸子说的话——竹竿是从后山坟地里挖出来的,那坟里埋的是谁?
他想起刚才稻草人说的“想有件暖和的衣裳”,想起坟地里那个埋着化肥袋的新坑,想起玉米地里暗红色的痕迹……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那坟里埋的,会不会是个冻死的人?或许是很多年前,有个过路人在山里冻僵了,被埋在那里,坟里的竹竿吸收了他的怨气,又沾了坟土和活人的气,才让稻草人有了执念,一心想要件暖和的衣裳,想要变成人,不再受冻。
风还在窗外吹着,屋顶的瓦片“哗啦”响,可屋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阴森。冯老七慢慢爬起来,走到那堆烧焦的稻草旁,蹲下身,看着那件蓝布褂子。他伸手摸了摸,布料还是潮乎乎的,沾着的坟土已经干了,轻轻一碰就掉下来。
他突然觉得有点难过。那个冻死在山里的人,或许只是想找件暖和的衣裳,却被困在坟里这么多年,最后只能借着稻草人来实现愿望。如果当初王瘸子没有用坟里的竹竿,如果自己没有把旧褂子给稻草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王瘸子也不会……
想到王瘸子,冯老七的心里又沉了下去。他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后山的方向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他知道,等天亮了,他还要去后山,把王瘸子的包袱找回来,好好埋了,也给那个不知名的坟堆,烧点纸钱,送件暖和的衣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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