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下。”
两个字如同冰锥砸落,伏波湾震耳欲聋的锻打声瞬间吞没了高起潜杀猪般的哀嚎。四名玄狼卫如提死狗般将其拖向料场深处临时搭建的、散发着浓重桐油和铁锈味的黑牢,沿途所过,无数赤裸上身的工匠力士只是漠然一瞥,便继续抡起手中沉重的铁锤——监军的头颅,远不如王爷要的那根主龙骨重要。陈锋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滩烂泥般的躯体上停留半分,玄色袍袖一拂,已转向鲁衡:“‘镇岳’主龙骨,今日何时合拢?”
鲁衡脸上的狂热尚未退去,闻言立刻躬身:“回王爷!已调集三组蒸汽巨锤,未时三刻(下午1点45分)准时落位!只是……”他目光扫过下方料场边缘那片被玄狼卫封锁的阴影区域,那里,六个被卸了下巴的“老鼠”如同待宰的牲口捆在木桩上,赵破虏正亲自带人搜查他们身上每一寸可疑之处,“这几只耗子搅扰,恐污了吉时……”
“污不了。”陈锋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却锐利如刀,穿透喧嚣,精准锁定了那六人中最边缘一个蜷缩的身影——那人看似抖得最厉害,裤裆下更是一片湿濡,可缩在背后的手腕却在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反复摩擦着捆缚的牛筋绳!“破虏!”
“在!”赵破虏猛地抬头,眼中寒光暴涨。
“最边上那只‘老鼠’,给本王……拆了。”
伏波湾的喧嚣吞噬了一切杂音。高起潜涕泪横流、瘫软如泥的丑态,在四名玄狼卫铁钳般的大手下,如同投入熔炉的雪片,瞬间消融于这片钢铁与火焰的洪流之中。监军的尊严、皇权的象征,在此刻这片由数万血肉之躯与滚烫铁水构筑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可笑。工匠们挥汗如雨,力士们号子震天,他们的目光掠过那被拖走的明黄身影,漠然得如同扫过一块碍事的废铁,旋即又全神贯注于手中锻打的龙骨铆钉——王爷的巨舰,才是这片土地的神只。
陈锋玄色的身影已然转向鲁衡,海风吹拂袍角,猎猎作响,却带不起半分涟漪。“‘镇岳’主龙骨,今日何时合拢?”声音穿透风箱的嘶吼与锻锤的轰鸣,清晰如钟磬。
鲁衡脸上因巨舰将成的亢奋红潮尚未褪去,闻言腰躬得更低,语速飞快:“回王爷!三组‘撼山锤’(以蒸汽为动力,重逾万斤的巨型锻锤)已就位!未时三刻,龙骨必严丝合缝!”他下意识瞥了眼料场西角那片被玄狼卫黑旗封锁的阴影,赵破虏如鹰隼般的身影正在那六个捆成粽子的“老鼠”间逡巡,皮靴碾过碎石的声音隐隐传来,“只是……这几条臭虫,恐污了吉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新舰龙骨合拢乃头等大事,见血终归不祥。
“污不了。”陈锋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却骤然转冷,如同两道无形的探针,瞬间刺穿百步外蒸腾的热浪与弥漫的烟尘,死死钉在边缘木桩上那个蜷缩如虾米的身影!那人头埋在膝盖间,浑身筛糠般抖动着,身下一滩腥臊水渍在尘土中格外刺眼,任谁看去都只是个吓破胆的孬种。然而,陈锋清晰看到,那人背后紧贴木桩的手腕,正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微小角度,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反复、快速地摩擦着捆缚的牛筋绳!每一次摩擦,绳结处细微的纤维便断裂一丝!那不是恐惧的颤抖,是毒蛇收束肌肉、准备暴起噬人的前兆!
“破虏!”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赵破虏耳畔!
“在!”赵破虏猛地挺直脊背,常年游走生死边缘的直觉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已按上腰间玄铁短刀的鲨鱼皮鞘!他顺着陈锋目光所指,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个看似最不堪的“老鼠”!
“最边上那只,”陈锋的指令简洁冷酷,如同宣判,“拆了。”
“诺!”赵破虏再无半分犹疑,身形如离弦之箭,卷起一道恶风,直扑目标!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辣无比地抓向那“老鼠”的琵琶骨!这一抓,足以捏碎精钢!
就在赵破虏指尖即将触及那破旧麻布衣衫的刹那——
“吼——!!!”
蜷缩的身影猛地爆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那孱弱的身躯如同充气般陡然膨胀!坚韧的牛筋绳应声寸寸崩裂!碎裂的绳屑混合着木桩的碎片四散激射!一道匹练般的乌光自那人腰间炸起,带着刺骨的阴寒与厉鬼尖啸般的破空声,毒蛇吐信般直刺赵破虏咽喉!速度快到肉眼难辨!
“小心!”周围玄狼卫厉声惊呼!
赵破虏眼中戾气爆涌!千钧一发之际,他竟不闪不避!按在刀鞘上的右手快逾闪电般向上一撩!锵啷!玄铁短刀出鞘仅半尺,雪亮刀锋精准无比地格在乌光最盛处!
叮——!!!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迸射!
一股阴冷诡谲、如同跗骨之蛆的巨力顺着刀身狠狠撞入赵破虏手臂!他闷哼一声,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坚硬的地面被踏出三个寸许深的脚印!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刀柄!而那刺客手中,赫然是一柄形制奇诡、通体乌黑、薄如蝉翼的弧形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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