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一句,便将卷宗逐一翻开,双手高高举起,让那血泪交织的文字直面群臣,如利刃般刺破朝堂之上长久以来的沉默与粉饰。烛光摇曳,映照在那些控诉的字句之上,仿佛每一个字都在燃烧,在低语,在控诉这世间不公。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唯有纸页翻动的轻响,如同惊雷滚过众人耳畔,割开了虚伪的宁静,也撕碎了权贵们习以为常的安逸。
“你们总说执行艰难,可你们可曾亲眼见过那些百姓?他们早已不只是困顿潦倒,而是挣扎在生死边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寒冬之中蜷缩于破屋残垣,连一口热汤都成了奢望。”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如寒夜中自九天垂落的霜雪,凛冽而肃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们若再一味迟疑,再任由地方豪强兼并田产、鱼肉乡里,放纵权贵盘剥、苛政如虎,等到民怨沸腾、忍无可忍之日,那便不再是上书请愿,而是万民举旗,揭竿而起!到那时,烽火将燃遍九州,城池倾颓,白骨露野,血流成河——那才是真正的民变,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山河破碎!”
大殿之内,死寂如渊,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不动。群臣垂首肃立,脊背微僵,无人敢抬头直视那高座之上凛然如神只的目光,更无人胆敢出言反驳。唯有殿角铜烛台上燃烧的烛火偶尔噼啪作响,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出一张张或苍白如纸、或铁青如铁的脸庞,宛如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默默承受着来自黎民苍生苦难深渊的无声控诉。
她缓缓合上手中那本厚重的卷宗,木牍轻叩案几,却如惊雷滚过众人耳畔。她抬起眼,目光如刃,冷峻地扫过殿中每一位大臣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即日起,新政察访使正式组建,直属中枢,不受地方节制,凡重大情状,可越级直奏天听。人选由天机楼先行推举,朕亲自批阅定夺。凡有胆敢阻挠新政推行者,不论品阶高低,官职大小,一律停职待查,交由御史台严审究办!”
话音落下,余韵犹在梁间回荡。那几位原本面露倨傲、欲要争辩的官员脸色陡然一变,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终究不敢再言,只得低头退入人群,身影隐没于寂静的朝班之中,仿佛被那一道凛然不可犯的帝王威仪彻底震慑。
议政已毕,天边日影西斜,余晖洒落宫墙,映得金瓦生辉。百里爵随群臣缓步退出大殿,袍袖轻拂,步履沉稳。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清亮传唤:“皇夫留步——户部诸卿已在偏殿候您多时。”他微微一顿,回首望去,见那内侍躬身垂首,语气温恭却不容迟疑。
百里爵略一点头,神色淡然,转身折入御书房侧的偏殿。殿内烛火初燃,映照出长案上七本摊开的账册,纸页泛黄或崭新,墨迹浓淡不一,格式错杂无序,仿佛各自为政,毫无章法可循。户部尚书端坐上首,眉头紧锁如结,指节轻叩案角,声音低沉中透着焦灼:“沧州报上来的军饷支出,竟比去年高出四成之多,可查遍库存,物资未见丝毫减少;云州更离奇,声称增兵三千,却无半点粮草调拨的记录留存。我等已连核三日,翻遍卷宗,仍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话音未落,殿中一片凝滞。众官员面面相觑,皆感棘手。就在此时,百里爵缓步上前,玄色锦袍无声曳地,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并未扫视全案,而是精准落在其中一本边角磨损、书页微卷的旧册之上。他俯身取来,指尖轻抚封皮,动作极轻,似怕惊扰了岁月尘封的记忆。翻开几页后,他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封皮早已磨得起毛,边缘斑驳,唯“大胤赋役通考”四字犹清晰可辨,笔力遒劲,显是经年抄录之作。
“这是我早年亲手誊录的旧本。”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其中详载各州府薪俸定额、运输损耗、物料耗用之规制,皆依祖制与先帝诏令厘定。譬如,自沧州至京城,以马车运粮,每石米之损耗,不得超过二分三厘。若逾此限,便是虚报浮支,其数愈多,其心愈险。”
有人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与忧虑,低声说道:“如今各地州府在核算之时标准不一,有的地方宽松随意,有的却严苛至极,尺度参差,本就令人难以适从。若在此情形下强行推行统一之法,恐怕非但难以平息争议,反而会激起更多纷争。各地积习已久,利益盘根错节,贸然更张,岂能轻易服众?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动荡与不满,这后果,谁又能担得起?”
百里爵神色从容,动作不急不缓,执笔蘸墨之际,腕力沉稳,笔锋轻点宣纸,便在素白的纸面上勾勒出一张三栏分明的表格。线条清晰利落,横平竖直间透出严谨章法,布局规整而不失气度,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他搁了下笔,目光微抬,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钟磬落地,回响沉静而有力:“那就统一起点。”
他的语气看似平淡,实则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话音未落,周遭已悄然凝滞。“各地先行自审,逐项列明收支明细,账目务必详尽,不得遗漏分毫;中枢将派遣专职官员前往复核,查验原始凭证,逐一比对账册记录,确保数据真实无虚;最后,由新政察访使不定期随机抽查,不提前通报,不走流程过场,直抵库房现场,当面核验实物与账面是否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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