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妜放下笔,砚台边缘还沾着未干的墨迹。她起身时,袖口轻轻掠过案角那卷《春汛防洪策》,纸页微颤,却未翻开。影十七无声推门而入,低声道:“宗人府地牢已准备妥当。”
她微微颔首,披上外袍便往外走去。
地牢内灯火昏黄,铁链垂挂在石壁之间,角落里水滴声不断。玉明煦被缚于刑架之上,头罩尚未取下,手腕处缠着渗血的布条。听到脚步声,他猛然抬头,声音沙哑:“你要杀我,便堂堂正正宣判,何须半夜提审?”
“我不是来听你讲规矩的。”玉沁妜立于三步开外,素衣如雪,眸光冷冽似霜,目光如刃般落在他脸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凛然,“你是皇子,我是君主。此地无尊卑对等之说,唯有我问,你答。”
“母妃含冤死于宫中,尸骨未寒,魂魄难安!”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声音从喉间挤出,带着血一般的恨意,“你说我是叛臣?那你呢?你端坐这金殿之上,手握生杀大权,又何尝不是踏着无数白骨、踩着亡者的鲜血一步步登临高位!”
玉沁妜神色不动,眉宇间不见半分波澜, 轻抬素手,指尖微动,似拂尘般淡然一挥。刹那间,阴影深处脚步轻响,凌霄自幽暗中缓步而出,玄衣裹身,身形如松,手中稳稳托着一叠泛黄卷宗,纸页边缘斑驳,似经岁月侵蚀。他将其轻轻置于檀木案上,动作恭敬而肃穆。封皮陈旧,墨迹沉郁,赫然写着五个苍劲古字——“云贵妃病殁案录”。
“你母妃的确死得不明不白。”她缓缓掀开泛黄的第一页,指尖轻轻落在那行墨迹斑驳的字句上,声音低沉而冷冽,仿佛自幽谷深处传来,“但她并非被人蓄意毒杀——真正夺去她性命的,是你亲手所拟的药方。三钱附子,本为温阳补气之良药,可你却擅自添入半分朱砂,又命煎药的宫人以铜器久熬不止。铜性烈,朱砂寒,与附子相激,药性逆转,化作剧毒,直攻心脉,终致她气息骤断,香消玉殒。”
玉明煦瞳孔猛然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唇角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以为这等隐秘,便无人知晓?”她冷冷一笑,指尖继续翻过一页页尘封的案卷,纸页发出沙沙轻响,如同夜风拂过枯叶,“太医院当日便察觉药中有异,脉案、残药皆有记录。只因你是皇子血脉,又打着‘亲奉汤药、尽孝于榻前’的名头,满朝文武皆不忍深究,遂将此事压下,秘而不宣。可你万万不曾想到——那时我已在天机楼布下暗线,耳目遍布宫闱。这卷宗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笔勾录,我十九岁那年,便已逐字读过,铭记于心。”
她微微一顿,嗓音悄然低缓下来,仿佛怕惊扰了尘封已久的旧梦,轻如耳语般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她总爱将我轻轻抱在膝上,一字一句地念着诗文,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拂面的风。有一次你失手打碎了青瓷杯,碎片溅了一地,她非但没有责骂,反而蹲下身,亲手将那些残片一一拾起,还笑着对你说:‘孩子心急,是盼着早日长大啊。’那样温婉宽厚、心怀慈悲的人,又怎会容你拿她的离世当作筹码,肆意编排、借题发挥,甚至扭曲成你谋权夺势的工具?”
玉明煦猛然剧烈摇头,脖颈青筋暴起,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闷响,如同困兽挣扎:“你胡说!全是你们联手设局害她!她是被逼的!被你们逼到绝境,才……才……”
“逼她的,从来不是别人。”玉沁妜眸光清冷如霜,指尖缓缓将一张泛黄的供词推至他眼前,纸页边缘磨损,墨迹沉凝,仿佛承载着不可辩驳的真相,“这是裴元舟亲笔所书——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在她病重缠绵之际,曾三度深夜潜入太医院,篡改医案,颠倒药方;更收买了当值的医女,令其作伪证,谎称是我下令削减药量,延误医治。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早就在暗中布局。可笑的是,你口中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权谋戏码——你图的,从来不是为她讨回公道,而是借她的死,在朝堂之上为自己铺路,造势,攫取滔天权柄!”
他剧烈喘息,胸口起伏如浪,额角渗出细密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眼神却仍倔强地燃烧着不甘与疯狂。
凌霄缓步上前,步伐沉稳而冷峻,手中托着一只严密封存的乌木信匣,匣身缠着暗红色火漆,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此物截获于沧州水寨守将密使途中,内藏你与玄国大将军往来书信的原件。信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若玄军趁春汛渡河,你便在京畿之内策动政变,意图自立为帝,并许诺割让三州之地以为酬谢。”
“荒谬!绝无此事!”玉明煦猛然抬头,声音撕裂般炸响,双目赤红如血,仿佛被利刃刺穿心肺,“那信绝非我所写!是有人构陷!”
“笔迹早已比对确凿。”凌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却似寒潭深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用墨汁乃你书房私藏的陈年松烟墨,墨香独特,市面难寻;笺纸出自礼部特供册页,编号与你半月前申领的那一叠完全吻合。更巧的是——”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对方腰间,“信角封印的火漆纹样,正是你贴身佩戴的玉组佩背面雕刻的云螭古纹,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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