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曹氏重工核心生产厂总装车间外的空地还浸在未散的晨雾里。最后一盏路灯发出 “滋啦” 的电流声后彻底熄灭,天光像被稀释的铅粉,冷冷地泼洒在斑驳的水泥地面上,将墙角的裂缝照得一清二楚。近两百名工人已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陆续抵达,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醒目的横幅,只有橡胶鞋底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像潮水在暗处悄悄汇聚。
赵师傅的自行车停在人群边缘,车把上还挂着刚买的豆浆油条,塑料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今年五十八岁,再有两年就该退休,工装的袖口磨得发亮,胸口原本别着 “安全生产标兵” 的镀金徽章,昨天接到裁员通知时,他当着人事专员的面亲手摘了下来,换成了一枚用细铁丝固定的旧厂徽 —— 齿轮环绕的 “曹” 字早已锈迹斑斑,边缘却依旧锋利,硌得胸口微微发疼。他走到最前排站定,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左手边是刚结婚一年的小马,工装口袋里还露着给妻子买的发卡;右边是焊工老周,脸上的护目镜印子还没消退,手里攥着的硬纸板写着 “还我工友”,墨迹晕开了一小片,像是哭过的痕迹。
“排好。” 赵师傅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常年在车间喊号子留下的沙哑。工人们自发地排成整齐的行列,间距刚好一步,像一支被抹去了番号的军队。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块硬纸板,边缘被美工刀割得毛糙,字迹歪斜却力道十足:“反对随意裁员”“还我工友”“我们不是成本,是人”。墨迹还没完全干透,在料峭的冷风中微微颤动,像一道道尚未痊愈的伤口。
赵师傅抬手向下压了压,两百个身体同时下沉,臀部撞击水泥地发出沉闷的 “咚” 声,层层叠叠地回荡在空旷的厂区,像被放大的心跳。他瞥见小马偷偷把油条塞进了口袋,年轻人昨晚在车间加班到两点,此刻眼里满是红血丝。
6:10,静坐正式开始。没有人交谈,连咳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偶尔响起的干咳和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半,气压低得让人胸口发闷,连晨雾都似乎凝固在人群上方。
保安队长李勇带着十名队员跑步赶来,黑色的制服在雾中格外扎眼。他们手执对讲机,腰间别着警棍,却在距离人群五十米处被迫停下。无形的压力像一堵墙,让他们迈不开脚步。李勇的对讲机里传来行政总监张敏焦躁的声音,电流声刺啦作响:“驱散!立刻驱散!不能影响 7 点 30 分换班!耽误了生产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往前挪了两步,声音低得近乎哀求:“赵师傅,小马,兄弟们…… 有话好好说,别让我难做。散了吧,我去帮你们找吴总反映情况。”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紧闭的总装车间大门,那里的电子屏还亮着 “安全生产,质量第一” 的红色标语,与眼前的景象格格不入。李勇看见赵师傅的手指在硬纸板边缘反复摩挲,把原本就毛糙的纸边蹭得更乱了。
6:30,太阳终于冲破晨雾,冷硬的光线洒在静坐人群身上,投下一片整齐的阴影。阴影边缘,小马悄悄挪动了一下臀部,用脚尖在地面划出浅浅的线条。他左边的老周立刻会意,跟着调整坐姿,一个接一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两百人的队伍逐渐变换形状。李勇仰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 从高处看,黑色的工装与灰色的水泥地形成强烈对比,工人们的身影拼合成了一个巨大而清晰的英文字母 ——NO。
头顶传来无人机的嗡鸣声,银灰色的机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李勇知道,镜头正对着地面,将这沉默的抗议完整摄入,实时上传到公司的监控云端。他的对讲机又响了,张敏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勇!你到底在干什么?吴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7:00,换班的电铃声准时在厂区响起,尖锐得刺耳。但总装车间的电动大门依旧紧闭,厚重的铁皮门反射着太阳光,像一张冷漠的脸。静坐的人群像一道坚实的人墙,死死卡在物流通道入口,那里原本该有叉车穿梭运送零部件,此刻却空荡荡的。
叉车司机王磊远远就熄了火,跳下车搓着手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他昨天刚听说自己的表弟在这次裁员名单里,那个十七岁就进车间当学徒的小伙子,现在还在宿舍里蒙头大哭。王磊看着静坐的人群,又看了看车间门口 “欢迎新同事” 的横幅 —— 那是上个月刚挂的,现在显得格外讽刺。
生产线的待机嗡鸣声从车间里传出来,微弱却清晰,像被掐住脖子的巨兽发出无力的喘息。李勇的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新的消息,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总装线停了!发动机班组一个零件都没送进去!”“采购部说供应商的货车堵在门口了!”“财务刚算的,每停工一小时,损失至少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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