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监,这布都快烂了,还能用上吗?”小陈捧着一摞新面料走进来,看到桌布上的破洞,忍不住咋舌。
苏晚没抬头,指尖正沿着绣线的走向轻轻描摹:“你看这里。”她指着“福”字旁边的小图案——一只衔着布条的麻雀,针脚松散,翅膀的羽毛却用了渐变的针法,从深褐到烟灰,像真的沾了晨露,“老手艺人才不管什么章法,觉得好看就绣上去,这种随性里藏着烟火气。”
小陈凑近了看,果然发现那只麻雀的眼睛是用黑色纽扣缝的,边缘还留着线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有点意思……但做成衣服会不会太土了?”
“土才好。”苏晚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块绣着麻雀的布角,“现在的设计太精致了,像橱窗里的假花。我要的是菜市场里带着露珠的青菜,有点虫眼才真实。”
她打开电脑,调出“城市印记”系列的补充设计图。原本简约的衬衫领口,被她添了几笔——用老桌布的粗布做内衬,领口边缘露出半寸绣着麻雀的布边,像从旧时光里探出来的触角。
“这是……”小陈忽然明白了,“把老绣片当补丁用?”
“不是补丁,是勋章。”苏晚的眼睛亮起来,“每件衣服都藏一块有故事的绣片,比如修鞋摊的顶针、报亭的旧报纸、早点铺的蒸笼布……让穿衣服的人能摸到生活的温度。”
正说着,设计部的张姐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版样稿:“苏总监,这是修改后的电车图案,你看看行不行。”
苏晚接过样稿,眉头渐渐皱起。打版师把她设计的歪扭电车轨道改成了规整的平行线,绣线也换成了鲜亮的宝蓝色,少了原有的斑驳感。“太干净了。”她摇摇头,拿起红笔在轨道旁画了几个小圆圈,“加几个锈迹斑,像老电车掉的漆。”
张姐愣了一下:“客户会不会觉得做工粗糙?”
“粗糙才对。”苏晚想起小时候坐过的绿皮电车,车厢壁上满是乘客刻的字,扶手包浆的地方能看出深浅不一的握痕,“那些不完美的痕迹,才是真实的城市记忆。”
张姐看着苏晚手里的老桌布,忽然想起自己母亲的围裙——蓝布上绣着褪色的月季,下摆磨出了毛边,却总在蒸馒头时被热气熏得香香的。她沉默片刻,接过样稿:“我让打版师重新改。”
等人都走了,苏晚把淘来的老绣片一一摊开。有婴儿肚兜上绣着的五毒图案,针脚密得能透光;有嫁女用的轿帘残片,金线已经氧化发黑,凤凰的尾羽却依然张扬;还有块看不清图案的碎布,只留着几针明黄色的线,像夕阳落在晾衣绳上的光斑。
她拿起那块孩童放风筝的绣片——顾老送的那批里最不起眼的一块,针脚歪歪扭扭,风筝的尾巴还绣错了颜色。但苏晚越看越喜欢,那笨拙的线条里藏着孩子气的得意,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举着蜡笔画,不管比例对错,快乐是真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时砚发来的照片。画面里是间老裁缝铺,玻璃柜台里摆着生锈的熨斗,墙上挂着件没做完的中山装,领口别着半截粉笔。配文只有两个字:“在这。”
苏晚的心漏跳了一拍,想起昨晚他说要带她见位老裁缝。她回复:“等我半小时,带样东西给你看。”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放风筝的绣片放进丝绒袋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件刚做好的样衣——靛蓝色的外套,内衬缝着从老桌布上剪下的“福”字,边缘故意留着毛边。
打车到陆时砚说的地址,才发现是条藏在CBD背后的老巷。青石板路上,“王记裁缝铺”的木牌在风里摇晃,门口的竹椅上坐着位穿蓝布衫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钉纽扣。
“苏小姐来了。”陆时砚从铺子里走出来,身上沾了点线头,“这位是王师傅,做了六十年裁缝。”
王师傅抬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陆小子说你喜欢老绣活?”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镜框,里面是块民国时期的旗袍料,墨色缎面上绣着穿西装的男人和旗袍女人,背景是外滩的钟楼,“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绣的,那时的人时髦,洋楼里的小姐都爱把电车、电话绣在衣服上。”
苏晚凑近了看,发现男人的领带用了银灰色的线,在光下泛着细闪,像真的丝绸。“这针法……和我手里的绣片有点像。”她拿出那块放风筝的绣片。
王师傅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忽然拍了下大腿:“这是‘歪针绣’!以前穷人家的媳妇没学过章法,自己琢磨的针法,针脚歪歪扭扭,却比正经绣活有劲儿。”他指着风筝的线,“你看这线拉得松,风一吹能晃,像真的在飞。”
苏晚忽然明白了。那些被她视为“不完美”的绣片,藏着最鲜活的生命力。就像这条老巷,挤在高楼大厦之间,墙皮剥落,却在黄昏时飘着饭菜香,比任何精致的商圈都更动人。
“王师傅,能请教您个事吗?”苏晚拿出那件靛蓝色外套,“我想在袖口加圈盘扣,用老铜扣子,您看怎么缝才不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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