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重归寂静，任五六与老钱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钱默不作声地从他那百宝囊似的小包里取出一顶样式古怪、绣着符文的红帽子，小心地戴在林九渊头上。
接着，他又拿出一根细香，指尖一捻便无声点燃，一股淡淡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持香在我面前缓缓晃动，口中低吟：“魂归肝，魄归肺，梦魂清，神可会……”
那甜香吸入鼻中，我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视线模糊的最后，我看到的是小姚紧握宝剑的坚定身影，以及任五六凝视着我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于担忧的情绪。
然后，我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手腕子上那破镯子一阵火烧火燎的疼，跟有个看不见的人拿电烙铁怼我似的，硬生生把我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里给薅了出来。
我“嘶”地吸了口凉气，睁眼一瞧，好家伙！这是掉哪个片场了？
眼前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回廊，修得那叫一个阔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土豪味儿隔着八条街都能闻见。
可这阔气里头透着一股子邪性，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腐朽味儿，好像这地方虽然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
最瘆人的是回廊两边——压根没墙没柱子！全是一水儿的大镜子！还不是正常的镜子，每一面都歪歪扭扭，跟哈哈镜似的，但照出来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笑。
镜子里全是林九渊那张帅脸……呃，或者说，是两张？
每一面镜子里，都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又强行拼上的。左边一半是林九渊本人，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挣扎，嘴巴无声地张合，好像在大声呼救。
可右边那一半，就完全是另一副德行了——脸色青紫，眼珠子冒着渗人的怨毒绿光，嘴角咧着一个极其恶毒的笑，那表情，恨不得把看见的一切都生吞活剥了！
这特么就是那个“八渊”吧？长得跟林九渊一模一样，可这气质差得也太远了，一个像受难天使，一个像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靠！”我没忍住，开始骂了，“这什么精神分裂限定版艺术展啊？给钱了吗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话音还没落，离我最近的那面镜子里，那个“八渊”的半边脸猛地扭了过来，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然后，更吓人的来了，他那只能动的、属于“八渊”的手，竟然猛地从镜子里伸了出来！
那手也是青紫色的，指甲又长又黑，带着一股子阴风，直直就朝我脖子抓过来！那镜面在他手下跟水面似的泛起涟漪！
“妈呀！”我吓得原地一蹦跶，使出当年在学子街抢活的敏捷身法，堪堪躲过那冰凉刺骨的一抓。心脏咚咚咚跳得跟擂鼓一样。
“你大爷的！招呼都不打就上手啊！”我惊魂未定，对着那镜子骂骂咧咧，“懂不懂礼貌？有没有素质？你们老林家祖传的待客之道就是伸手掐人脖子啊？”
那镜子里的“八渊”似乎听懂了，脸上的怨气更重，嘴巴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但看那口型，绝对不是什么“你好谢谢对不起”。
我这边还没骂完，脚下突然一个趔趄。
低头一看，差点又把魂吓飞了——刚才还踩着柔软昂贵的兽皮地毯呢，这会儿突然变成了……变成了一坨微微蠕动、还布满了暗红色血管网络的肉壁！踩上去软趴趴、湿漉漉的，还特么有点温度！
“呕……”我一阵反胃，差点把午饭吐出来。“这什么鬼地方！还带随机切换地板材质的？物业呢！投诉！老娘要投诉！”
这回廊还嫌不够乱，开始自个儿扭上了！一会儿左边镜子墙凸出来一块，一会儿右边凹进去一截，脚下的路一会儿是地毯，一会儿又变回那恶心的肉壁，甚至有一小段变成了冰冷的铁板！
整个空间就跟个喝高了的醉汉一样，东倒西歪，折叠扭曲，根本不讲物理基本法！
空气里的味儿更是绝了；一股子高级檀香的味儿，混着一股明显的尸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铁锈味？几种味道搅和在一起，直冲天灵盖，熏得我脑仁疼。
就在这视觉、触觉、嗅觉的三重轰炸下，那个“八渊”的声音，阴恻恻地、带着无尽的怨恨，在整个回廊里嗡嗡地回荡起来，根本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全是窝囊废……！”
“被人欺负了屁都不敢放……！”
“替我活着……！”
“你们都欠我的……！”
“你们……全该死……”
那声音里包含的冲天怨气，听得我后脊梁骨一阵发凉。
这哥们儿执念够深的啊，骂的全是关于生存权、家族认可和取代林九渊那点事。
不行，我不能光站着挨吓唬，老娘是来捞人的！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时不时伸出来的鬼手，躲闪着不断变化形状的回廊，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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