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临花果山，景象与往日已大不相同。山依旧是那座钟灵毓秀的仙山，水帘洞前瀑布依旧如银河倒悬，但弥漫在山间的气氛，却少了几分往日的肆意张扬，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压抑与躁动。巡山的妖兵虽然依旧雄壮，眉宇间却带着愤懑不平之气。
林凡三人恢复了“石矶”、“朱大力”、“卜算子”的形貌，刚至山门，便被一队精悍的猴兵拦住。那为首的猴将认得林凡（石矶），语气虽还算客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与警惕：“原来是石矶道友。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家大王近日心情不佳，吩咐了不见外客。”
猪刚鬣（朱大力）眉头一拧就要发作，被林凡以眼神制止。
林凡神色不变，拱手道：“贫道正是听闻大王心中不畅，特来探望。烦请通禀一声，便说故友石矶，携‘解郁之法’而来。”
那猴将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入内通传。不多时，他快步返回，侧身让路：“大王有请，三位道友随我来。”
再入水帘洞，只见洞内不复往日喧闹，许多猴妖都噤若寒蝉。正中那虎皮交椅上，孙悟空歪坐着，一条腿翘在扶手上，手里拎着一个空了的酒坛，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他依旧是那副威风凛凛的披挂，但那双火眼金睛中，却燃烧着难以掩饰的怒火与憋屈，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石矶道友，你来了。”孙悟空抬眼瞥了林凡一眼，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嘲弄，“怎么？也来看俺老孙的笑话？看看这玉帝老儿给俺封的‘齐天大圣’，是个多大的笑话！”
他将那空酒坛狠狠顿在身旁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那“弼马温”之职带来的屈辱，已深深刺痛了他骄傲的心。
林凡心中了然，知道此刻的孙悟空如同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他并未直接提及蟠桃盛会或魔种之事，而是走到一旁，捡起一块被孙悟空之前发泄时震落的、棱角尖锐的洞壁岩石，放在掌心。
“大王何出此言？”林凡语气平和，指尖泛起灰蒙蒙的混沌之气，轻轻拂过那块岩石。“贫道此来，并非为看笑话，而是想与大王再论一论，这‘金石成道，万劫不磨’之理。”
随着他指尖拂过，那块原本粗糙的岩石，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如玉，内部隐隐有坚韧不屈、宁碎不弯的意韵透出，仿佛经历了万千磨砺，依旧不改其硬朗本色。
孙悟空的目光被那岩石吸引，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自然能感觉到，林凡并非施展了简单的点化之术，而是引动了那顽石内在的某种“本性”，一种与他此刻心境隐隐共鸣的“不磨”之意。
“哦？”孙悟空坐直了些身子，语气依旧带着刺，但注意力已被吸引，“你这石头道理，跟俺老孙现在受的窝囊气，有何相干？”
林凡将那块变得不凡的岩石轻轻放在孙悟空面前的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金石之坚，在于其质。纵被埋没于尘土，雕琢为器皿，其质不改。外力可损其形，难毁其神。大王天生神圣，心比天高，乃天地所钟之‘质’，区区虚名官职，不过外在尘埃，岂能真正玷污大王分毫？若因外物之辱，便自困于心，郁结不畅，岂不是舍本逐末，辜负了这天生地养的不屈之‘质’？”
他这番话，并未直接安慰，而是从孙悟空骄傲的根源——其跟脚与心性入手，将其受辱归咎于外物，并强调其内在的“不屈之质”才是根本。
孙悟空愣住了，抓着酒坛的手微微松开。他生来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林凡这番话，恰恰说到了他心坎里。是啊，俺老孙是天地生成的灵明石猴，注定要逍遥自在，那“弼马温”的破官衔，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俺老孙生气？
但他随即又烦躁地抓了抓脸：“话虽如此！可这口气，俺老孙实在咽不下去！那玉帝老儿，还有天庭那帮神仙，分明是瞧不起俺！”
林凡知道火候已到，话锋悄然一转：“大王觉得憋屈，是因觉不公，觉受辱。但大王可知，这天庭之上，看似光鲜亮丽，规矩森严，实则……也并非铁板一块，暗地里，多的是藏污纳垢，蝇营狗苟之事。有些存在的目光，早已不在区区官职名号之上，而是盯着更深远、更可怕的东西。”
孙悟空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林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大王可曾想过，那玉帝为何先是招安，又予虚职？当真只是惜才？又或者……是有人，不愿见大王这般不受拘束、心比天高之辈，安安稳稳地在这天地间逍遥？”
他这话，隐隐将矛头引向了潜在的“幕后黑手”，暗示孙悟空的遭遇并非偶然，而是某种算计的一部分。
孙悟空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想起了林凡之前关于“木秀于林”的提醒，想起了自己在天庭感受到的那些隐晦的审视与排斥。一股寒意夹杂着被算计的愤怒，悄然取代了单纯的屈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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