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笙是在手术前一天接到赵姐电话的。对方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潮气:"梦笙,跟你说个奇事儿,昨天我生日在大东海边玩,我差点被暗流卷走。"
那天的三亚明明是晴空万里,赵姐带着赵磊在浅滩游泳,忽然觉得右脚被什么东西往下拽。海水没过胸口,像有双冰冷的手攥着她的骨头,往深海里拖。赵磊吓得去拉她,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浪头推开,那浪是青黑色的,卷着细碎的冰碴,落在皮肤上像针扎。
"我当时就想,完了,赵磊还等着高考呢。"赵姐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就在那时候,天上飞下来只大鸟,蓝盈盈的,翅膀一扇就把那浪打散了。它爪子上掉下来根羽毛,落在我手背上,一下子就化成烟了。后来我就安全了。"
魏梦笙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后颈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像有把冰锥在里面搅动。"那您没事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没事没事,"赵姐笑了起来,"就是赵磊吓得不轻,说那鸟像神话里的青鸟。当时围观的本地渔民和救生员说从没见过这种鸟,还说那天本来预报有风暴,不知咋的就停了。"她顿了顿,"梦笙,你说这是不是菩萨保佑?我算不算也渡过了我的53岁劫啊!明天我就回来了,等我给你带好吃的哦。再见。"
魏梦笙没说话,听着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只是看着窗外的玉兰树。枝头的花苞鼓鼓的,像藏着星星。她知道那不是菩萨保佑,是母亲派来的瑶池信使,是替劫符引着的灵气,是她此刻正在蔓延的疼痛——所有的一切,都在南海的阳光下,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接。
手术车推往手术室时,魏梦笙看见天花板的灯连成一串光河。她忽然想起库房的货架,想起赵姐别在鬓角的银发卡,想起那只缺了耳朵的布偶熊。这些碎片在眼前晃过,像被青鸟的翅膀扇起的光点,温柔地落在她的心上。
麻醉剂注入的瞬间,她仿佛听见赵姐在库房喊她:"魏梦笙,这箱牛奶快临期了,记得登记。"声音还是那么软,却带着让人踏实的力量。她想,等醒来,一定要告诉赵姐,椰子糖不用带了,库房新到了一批海南芒果,比糖还甜。
魏梦笙醒来时,脖子上的颈托像块沉重的石头。赵姐坐在床边削苹果,银发卡换成了碎花的,说是赵磊给挑的。"你说你,咋突然就倒下了?昨天电话里都没说一声,我是今天去单位销假才知道的。"她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医生说你这是积劳成疾,以后可不能这么拼了。"
郑星遥趴在床头柜上写作业,赵磊坐在旁边给她讲物理题。男孩比去年高了半个头,说话时带着变声期的沙哑,郑星遥听得认真,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身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
"赵姐,您从三亚回来那天,是不是正好是我手术的日子?"魏梦笙忽然问。
赵姐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还真是。"她把一块苹果递到魏梦笙嘴边,"你咋记这么清楚?"
"做梦梦见的。"魏梦笙推着苹果,甜味却在舌尖散开,"我现在不能进食,你吃吧。我梦见您在海边,有只大鸟跟着您。"
赵磊突然抬起头:"阿姨也梦见了?我妈回来天天说那青鸟,我还以为我们产生幻觉了。"他挠了挠头,"那天下午我抬头看那只大鸟最后往西南飞,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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