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黄姐路过她的工位,放下一杯热可可:"小魏,你这记事本比会计的账本还细致。"黄姐不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里,藏着多少"如果":如果客人投诉,先道歉再找洗衣房;如果经理脸色不好,赶紧把报表再核对一遍;如果郑允执的信晚到三天,先别慌,可能是邮路慢。
在鹭岛的日子里她必须比别人快一步,不然就会被落在后面。就像小时候跟哥哥姐姐分糖果,她慢了半拍,盘子里就只剩碎糖渣;就像沈沐辰母亲对她好好学习别忙着拍拖时,她没立刻躲开;就连在委培班,她都要比别人早半小时到教室,不然连前排的座位都抢不到——那里离老师近,能少听些后排同学议论她"没娘教"。
郑允执寄来一本《道教文化概论》,扉页上写着"东山道观里的道士说,蜀地的青城山是道教发源地"。书里夹着张他画的地图,用红笔圈出樟树城到灌县的路线,旁边写着"榕树的气根能入药,你妈肯定知道"。
魏梦笙把这本书藏在衣柜最底层,上面压着她在鹭岛收到所有信件,已经有厚厚一沓。夜班时,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台灯的光暖暖地罩着书页,她会对着地图上的"榕城"发呆。有时夜深了,会突然觉得灵魂飘了起来,像离了窍,能看见母亲站在云端,指着西南方向说"快了,就快到了"。
这种"离魂"的感觉从她小时候就一直有。有在和沈沐辰说分手那天自己飘在半空,看着地上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像看个陌生人;有在自己出门后,她听见王慧说"这下清净了",看见听到这话的父亲咳嗽了两声,没说话的场景......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在酒店里遇到难缠的客人,她会突然"飘"出去,冷静地想"他要的是道歉,不是解释";收到郑允执的信时,她也"飘"了出去,看见自己坐在消防通道里,手里紧紧攥着羽毛。
夜班经理进来拿备用钥匙,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没多问,只递来杯热可可:"人事部的黄经理说,下个月给你转正,以后就是正式员工了。" 魏梦笙接过热可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灵魂慢慢落回身体里。她翻开记事本,在最后一页写下:"樟树城的桂花谢了吗?鹭岛的凤凰花还开着。"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像青鸟羽毛的符咒。
她继续和郑允执通信,她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哪怕是个情劫她也会选择义无反顾的去度。郑允执收到魏梦笙回信时,正在家里收拾从边疆带回来的行李。郑宏邺把他的《内科学》教材扔在地上,说"跟个边疆丫头片子不清不楚,你对得起我们托关系给你办的调动吗"。地上的教材摊开在"心肌梗死"那一页,红笔圈着的"濒死感"三个字,像在嘲笑他此刻的心情。
"爸,您当年在边疆支教时,不也说'医者不分高低'吗?"郑允执捡起教材,封面还贴着委培班的班徽,"魏梦笙的《心电图图谱》笔记,您当年还在全班表扬过。"
郑宏邺的脸涨成紫红色,抓起桌上的罗盘砸过来——这是他搞地质勘探时用的旧物,当年在边疆找水源时立下过功劳。罗盘擦着郑允执的耳朵飞过,在墙上撞出个坑。
"边疆小县城出来的丫头,她爸已经退休,打小母亲去世又没有人教她人情世故,还有个继母把她赶出来打工,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
"她父母也都是学医的!"郑允执吼出声,"她有工作辞职了。她家里是她家的事情,跟我两处对象有啥关系?在外打工怎么了?说明人家独立生活能力强。"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郑宏邺瞬间哑了。阮慧珊从厨房跑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小执,妈给你蒸了桂花糕,咱老家的桂花比边疆的沙枣甜......"
"妈,"郑允执的声音软下来,"您教我们《药物化学》时说,'成分相同的药,不因产地分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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