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信封走到茶水间,开水壶"咕嘟"冒泡的声音里,指尖已经沁出了汗。拆信前总要先做个深呼吸,像每次拆二姐寄来的信时,生怕里面写了什么她不愿看到和知道的事。
"梦笙:上个月帮你补的毕业档案,托去地区开会的老师捎走了,记得去教育局查收。"钢笔字清瘦,墨色在信纸上洇出浅灰的边,"我爸妈的调令下来了,下个月回樟树城。阮老师在信里说,樟树城离榕城就几十里地,街上的老榕树能遮半条街。"
魏梦笙对着信纸呵出一口气,水雾落在"老榕树"三个字上。她想起委培班的教室,阮慧珊老师讲《诊断学》时总把教案拍得啪啪响,说"边疆的医生要能在马背上听心音";郑宏邺老师教《药理学》,会把药片做成标本,说"每种药都有脾气,得顺着它"。那时郑允执坐在她那列最后一排,总在下课时分邀周围同学听他唱歌,魏梦笙心情不好总是走神,刚好齐秦和王杰的调子最合适她听。
这些事,她在给郑允执的信里写过。而郑允执回信时,第一次说起他前女友:"我去她的包里拿她给我写的情书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封抬头不同内容和我这封相同的信,还是要寄去外地的,一个高官的儿子的......"
信里那句"原来被人当傻子耍的滋味,你我都尝过",让魏梦笙蹲在茶水间的角落哭了半宿。不是委屈,是突然被人看穿的慌——这些年她活得像只惊弓之鸟,别人多看她两眼,就觉得是在议论她没娘;同事多说两句闲话,就担心是不是要被辞退;就连郑允执的关心,她都忍不住想"会不会哪天就变了"。
酒店同事夜班经理路过茶水间,敲门问"小魏没事吧",她赶紧把眼泪擦干,说"开水烫着手了"。站起来时,记事本又被她攥出了褶皱,上面不知何时写满了"别怕"两个字。
通信变成了偷偷摸摸的事。郑允执的信里说自己已经回到父母身边,正在等候工作通知中,信纸上还沾着花椒味道的潮气。魏梦笙则把信写在酒店的便签纸背面,趁客房部换布草时,让去邮局寄包裹的阿姨帮忙投递。
"我爸今天翻出我藏的信,把你的照片撕了。但我记得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委培班毕业手术那天,你衣襟上的那个青鸟纹饰。"郑允执的字迹带着颤抖,信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咒,"这是我在樟树东山的许逊道观里看到的样子,道长说能安神,我画给你。"
阮慧珊的信是跟着酒店的挂号信来的,信封上的邮戳印着"樟树城景阳区"的章——郑宏邺老师调回内地后,夫妻俩都去了当地的文教卫生系统。火漆印是朵月季花,魏梦笙记得阮老师的教案本上总画着这种花,说"樟树城市花,比边疆的沙枣花香"。
午休时她躲在消防通道里拆信,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把信纸照得忽白忽黄。刚读了两句,手心的汗就把信纸洇出了圈。
"魏梦笙同学:见字如面。你和允执在委培班时就是好学生,老师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但有些事,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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