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心里头那片荒芜的地方,像是悄悄冒出了点嫩芽。她是真为他高兴,打心眼儿里替这个远在南方的好朋友开心——这大概是这几年里,她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
嫂嫂王慧费尽心机缠父亲魏建国动用老关系把她调到哥哥魏明亮单位,原是怕抓不住当小官的魏明亮。可真去了,单位里的人没少排挤她。她心里发慌,反倒生出点劲头要提高自己,竟闷头考上了沪市轻工职大的会计专业。
听说王慧要走,魏梦笙那颗整日被她尖酸言语搅得发沉的心,像是突然被挪开了块压着的石头,实实在在松快了好多。
夏夜的北方没有南方的蚊子在耳边外嗡嗡打转声,魏梦笙翻了个身,床板硬的硌得后背发疼。白天魏明亮带着魏小宝来,红着眼圈说“王慧铁了心要去沪市报到读书,小宝姥爷那边……”话没说完,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王慧爹是小宝的姥爷,是那个年年夏天往魏家送菜的老人,可一想到王慧那副“天塌下来有别人扛”的模样,魏梦笙心里就像堵了团湿棉絮,闷得喘不过气。
她不是不念旧情。王慧爹挑着菜筐走进院门的样子,沾着泥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的脚印,还有递给他嫩黄瓜时说“快吃,刚摘的”的声音,都在脑子里转。可王慧的凉薄像根刺,扎得她迈不开脚——凭什么她奔前程,担子全压给别人?那可是她亲爹啊!
迷迷糊糊间,外头好像有月光渗进来,柔得像母亲林秀兰纳鞋底时用的棉线。她揉了揉眼,竟看见母亲坐在床沿,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蓝布褂子,手里捏着根没穿线的针,正对着她笑。
“妈?”魏梦笙猛地坐起来,晃得床尾的铃铛叮当作响。
林秀兰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针往她跟前递了递。那针尖亮得很,却不扎人,倒像是要挑开她心里那团乱麻。“梦笙啊,”她的声音轻轻的,像落在水面的雨,“人心里头,不能存太多恨,恨这东西比石头沉,揣久了累得慌。妈知道你受了委屈.”
魏梦笙鼻子一酸,梗着脖子说:“可王慧她……”
“她是她,她爹是她爹。”林秀兰打断她,指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就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她总这么哄,“你记着人家送菜的情,记着小宝喊姥爷时那声甜,就够了。人活一辈子,不是算清每一笔账,是要对得起自己心里那点热乎气。”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些,照见母亲鬓角的一缕青丝。“再说了,”她往窗外瞟了瞟,眼里闪过点促狭的笑,“那小宝姥爷住院的部队医院,不是沈沐辰家以前住的地方?你去了,刚好能走走以前你们走过的路,看看老院子。那墙根下的草,说不定又长高了呢。”
魏梦笙的心猛地一跳。沈沐辰家的红砖墙,他们一起数过的蚂蚁,还有他蹲在菜地里喊她“魏梦笙快看,这有只绿蚂蚱”的声音,突然就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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