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
赵衡的手指落在了最后那条水痕上,议事厅里刚刚松快些的气氛,瞬间又沉了下去。
“那三个活口,以及黑山魈。”
一句话,就让澹台兄弟二人脸上的轻松荡然无存。
县令是地头蛇,山匪是疥癞之患,可那群来历不明的杀手,却是能悄无声息要人命的毒蝎子。
“杀手,交给我。”赵衡的声音不高,但其中的分量谁都掂量得出来。
“妹夫,”澹台明烈眼神一紧,“你晓得他们的来头?”
赵衡没说话,只是从怀里再次掏出了那张画着沈知微肖像的纸,摊开在桌面上。
这张画,澹台兄弟二人已经知道。
画里的人,就是山下那个与赵衡合作,让他们有钱买粮的四海通的“少东家”。
澹台明烈脑中“嗡”的一声,瞬间就想通了之前赵衡为何神色那样复杂。
这哪里还是占山为王,这分明是半只脚已经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他沉默片刻,将画像推回赵衡面前,只说了几个字:“要人手,开口。”
“没错!”澹台明羽把胸口拍得“砰砰”响,恶声恶气地说道:“管他娘的京城还是皇城,到了牛耳山,是龙也得给老子盘着!姐夫,你要是想撬开那几个孙子的嘴,这事儿交给我!我保证让他们把自个儿昨晚尿了几泡都给你吐得干干净净!”
赵衡心头一暖,看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小舅子,笑了笑:“心意领了。不过这事儿,还得物归原主,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澹台明烈:“至于黑山魈……”
不等他说完,澹台明烈便接过了话头:“他,留给我。一个活着的山头大当家,用处比一具尸体大得多。我想知道,除了我们,这牛耳山周边,还有多少咱们不知道的门道。”
赵衡点了点头,这正合他意。
三件事,三条路,都已安排妥当。
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凛冽。
“来人!”澹台明烈扬声喊道,“去把瘦猴叫来!”
话音刚落,一道瘦小的人影就跟鬼魅似的出现在了门口,正是瘦猴。他脸上还带着昨夜庆功宴的酒气,一双贼亮的眼睛在厅内扫了一圈。
“大当家,二当家,姑爷!”他躬身行礼,声音不大,透着股机灵劲。
澹台明烈从那叠信件中,精准地抽出了一封内容最为模糊,只提到了“购粮”与“暂避风头”字眼的信,递了过去。
“瘦猴。”
“小的在!”
“给你个活儿。”澹台明烈的声音沉稳如山,“拿着它,潜入清河县城。我要你,把它放到县令钱益达的书房,他的书案上。”
瘦猴接过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竟露出一个扭曲又兴奋的笑容。
这种活儿,可比战场上砍人有意思多了。
澹台明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听清楚,我要的是一个鬼故事,不是一场刺杀。不能有任何人看见你,不能有任何东西因为你发出声响。这封信,要像自己从桌子里长出来的一样。办完事,立刻回来,不许多留片刻。能做到吗?”
瘦猴将那封信纸珍而重之地折好,塞进怀中一个极隐蔽的夹层里,而后拍了拍胸口,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大当家放心!您要鬼故事,小的保证不让他听见半点人喘气儿。这活要是砸了,不用您吩咐,小的自个儿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使!”
“去吧。”澹台明烈挥了挥手。
“得令!”
瘦猴躬身一退,转身的瞬间,那瘦小的身形仿佛被门口的阴影吞噬,几个闪烁便再也看不见踪迹。
“到我了!到我了!”澹台明羽早就按捺不住,抓起靠在墙边的长枪,人还没出门,嗓门已经传了出去,“老张,老李!点一百个兄弟,带上家伙!跟我到各个山头去撵人!哪个山头的兔崽子敢说个不字,连人带窝给他平了!”
他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那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抢亲。
议事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赵衡和澹台明烈二人。
澹台明烈拿起桌上剩下的信件,目光幽深。
“一个钱益达,是扔进水里的一块石头,还能听个响。”他拿起其中一封字迹迥异的信笺,缓缓摩挲着,“可这些京城来的人……妹夫,那背后可是个看不见底的深潭。这一脚,真要踩进去吗?”
……
清河县,县衙后院。
夕阳的余晖,给这片青砖黛瓦的院落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
钱益达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作为清河县的父母官,他每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烂事。张三家的地被李四家的牛啃了,王五家的赋税又拖了三个月,城东的刘乡绅又想借着修桥的名义捞一笔。
每一件,都让他心力交瘁。
只有回到这间书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腌臢事,他才能找回片刻安宁。
这里是他绝对的领地,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他的允许,连他最宠爱的小妾都不敢踏入半步。
他松了松官袍的领口,走到那张上好花梨木打造的书案后,准备给自己煮一壶润喉的茶。
可当他伸手去拿茶壶时,动作却猛地僵住。
书案上,就在他最喜欢的白玉镇纸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一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头没尾,什么标记都没有。
钱益达的第一个念头,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把信送错地方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了上来,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这书房的规矩,看来是有人想用板子来重新记一记了。
他心中恼怒,却还是保持着官老爷的架子,朝着门外低喝一声。
“来人!”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院中老槐树的沙沙声。
钱益达眉头皱得更深,这帮狗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然而,院子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诡异的寂静。
连平时这个时辰,后厨传来的切菜声,前院家丁的谈笑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整个县衙后院,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窜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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