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仙渊的罡风卷着沙砾掠过崖壁，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况天佑赤着上身站在新辟的炼体坪中央，玄色长裤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伤痕，却在瞬息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抬头望向天际——那里正有三颗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陨石呼啸而来，空气被摩擦得灼热，连脚下的岩石都在微微震颤。
这是他在此修炼的第三十七天。
炼体坪是他亲手劈开陨仙渊边缘的峭壁开辟出的空地，地面铺满被罡风削磨得光滑的黑石，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他的血与汗。陨石撞击是每日的必修课，那些从域外坠落的星体碎片带着撕裂神魂的力量，砸在身上时仿佛有无数钢针钻进骨髓；罡风更是刁钻，专挑关节与旧伤处切割，有时一整日下来，他身上的皮肉能被刮去三层，露出森白的骨殖；到了雷雨夜，他便主动引天雷入体，看着紫金色的电光在经脉中窜动，将潜伏的阴煞之气逼出体外。
“轰——”
三颗陨石同时砸落在炼体坪边缘，激起漫天烟尘。况天佑身形未动，只抬手挡在眼前，飞溅的碎石撞在他手臂上，瞬间化作齑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的战纹正泛着淡淡的银光，纹路间流转的力量足以硬撼仙器——不朽战体已臻化境，可他心底始终悬着一丝茫然。
肉身证道，究竟证的是什么？
他曾以为是无坚不摧的力量。千年前在战场厮杀，他靠战体撕裂过尸王的胸膛；百年前对抗玄真子的爪牙，他以血肉之躯为马小玲撑起结界。可昨夜打坐时，指尖触到肩胛处那道旧伤——那是玄真子的黑莲所留，至今仍能感受到当时灵力溃散的恐慌。
“队长，抓到三个。”
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净世小队的成员带着两名弟子押着三个低阶僵尸走来，那些僵尸被缚仙索捆着，浑身抖得像筛糠，看向况天佑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他们在西侧灵脉布了腐骨阵，”赤的声音带着怒意，将一枚染血的阵盘递过来，“想污了灵脉的生气，让您和马小姐、珍珍小姐渡劫时引不到天地灵力。”
况天佑接过阵盘，指尖传来阵盘上残留的阴邪气息。他看向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僵尸，其中一个还只是半大的孩子，獠牙都没长齐，此刻正缩在同伴身后，偷偷用余光瞟他。
“为何要这么做？”况天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战体自带的威压，那三个僵尸顿时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我……我们怕……”最小的僵尸带着哭腔开口，声音细若蚊蚋，“雷劫下来，我们这些低阶的……都会被劈得魂飞魄散……”
“蠢货！”赤怒喝，“三位大人渡劫是为了镇压玄真子的残部，护这方天地安宁，你们……”
“他们怕的不是劫，是改变。”
况天佑突然开口，声音里的威压散去不少。他看着那三个僵尸，忽然想起千年前刚变成僵尸时的自己——那时他也怕阳光，怕符咒，怕一切可能打破现有生存轨迹的东西。他以为战体的强大是为了毁灭恐惧，却从未想过，真正的强大，该是让那些弱小者不再恐惧。
他挥手解开缚仙索，看着三个僵尸惊疑不定的眼神：“回去告诉其他同类，渡劫那日，我会在陨仙渊外布下结界，护所有无辜者周全。”
三个僵尸愣了半晌，连滚带爬地跑了。赤在一旁不解：“队长，他们……”
“去取些普通的铁剑来。”况天佑没有解释，转身走向炼体坪中央，“越普通越好，不要淬过灵力的。”
赤虽疑惑，还是依言取来十几柄铁剑。这些剑是凡铁所铸，连最低阶的邪祟都未必能伤到，此刻被弟子们握在手里，看着况天佑的背影，谁也不敢先动手。
“砍我。”况天佑转过身，语气平静，“用你们最擅长的招式，不必留手。”
弟子们面面相觑，赤咬了咬牙，率先举起铁剑。凡铁划过空气的声音很轻，落在况天佑肩头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皮都没破。可就在剑刃离开的瞬间，况天佑肩头的战纹突然亮起，那道白痕处渗出一丝金芒，愈合时竟比别处的肌肤多了一分温润。
“继续。”
况天佑闭上眼。铁剑一次次落下，砍在他的胸膛、后背、四肢，凡铁的钝痛与以往陨石撞击的剧痛相比微不足道，却像细密的针，刺穿着他对战体的固有认知。他忽然明白，自己过去总在追求“不破”，却忘了“守”的真谛——真正的守护，不是让对方畏惧你的强大，而是让他们能安心依靠这份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弟子们的手臂都已酸痛，况天佑身上的战纹却越发明亮，原本凌厉如刀刻的纹路间，渐渐融入了柔和的金光。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小身影从赤的身后探出头来——是赤的孩子，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僵尸，还没褪去孩童的模样，手里攥着一朵刚摘的、带着露水的蓝花。
“爹爹说……流血了要敷药……”小家伙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况天佑面前，仰着小脸看他胸口那道刚愈合的剑痕，犹豫了很久，才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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