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黑透,她就悄悄离开。
宝珍从不信什么善良,更不懂知恩图报。在她眼里,活下去的法则从来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天色一点点沉下来,墨色漫过窗棂时,宝珍依旧攥着包袱坐在屋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早就支走了藏珍院里所有下人,此刻整座院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该走了。
她起身,脚步轻得像猫,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绕开巡逻的家丁,直奔那处鲜有人守的角门。
往日这里只偶尔有杂役出入,如今府里人手都被派去寻顾老爷,更是空无一人。
就在她伸手要推门的瞬间,门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熟稔。
“顾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你家主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动手?”
“我家主子的决策,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先前的声音一声冷笑,语气里满是不耐:“顾家如今气数已尽,趁现在乘胜追击才是上策,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另一个声音却沉声道:“不可,主子有令,顾家已深陷赈灾银案,自身难保,没必要多此一举再动手。何况顾沧本身师从谢丞相,在京中本就是出了名的清官,多年来政绩清明,官声极高,在朝野间都颇有口碑。他夫人出身更是清贵,家中一门五翰林,根基稳固,绝不能轻举妄动。”
“呵!”先头的声音带着嘲讽,“你别忘了,顾家当初是得罪了长公主,才被明升暗贬来的豫州。三十万两赈灾银的窟窿,今日就能让他们满门抄斩,纵有再多根基,也填不上这滔天大祸。”
两人又低声争执了几句,最后脚步声渐远,想来是不欢而散。
宝珍蹲在门后,直到腿脚发麻才缓缓活动了一下。
赈灾银?长公主?谢丞相?根基?
这些词像珠子一样串起来,在她脑子里叮当作响。
原来顾老爷的失踪,不是简单的携款而逃,背后竟牵扯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垂眸看着自己攥着包袱的手,指节泛白。
走,还是不走?
夜色更浓了,角门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催她做决定。
走?她手里那点金银,在这乱世里根本不够看。
一介孤女,带着钱财独行,无异于抱着金砖过闹市,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不走?那便是把自己的命和顾家牢牢绑在一条船上,赈灾银的事显然已悄然惊动京城,连长公主都牵扯其中。
她若留下,便是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过了明路,往后与顾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代价太大了,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可利益也足够诱人,若能帮顾家渡此难关,别说豫州,便是京城,将来也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四年来,她看得分明:顾家虽有些迂腐,却不会犯致命的糊涂。
宝珍深吸一口气,将包袱往墙角一扔。
赌了。
她这条命,从五岁那年就开始在刀尖上赌,多赌一次,又何妨?
宝珍离开后,躲在暗处的霍随之也走了出来,方才那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同样没露面,自然也没看清对方的脸。
霍随之摸了摸下巴,眸底闪过一丝沉思:“看来这赈灾银失窃一案,果然另有隐情,这次豫州倒没白来。”
一提起豫州,他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场漫天大火——灼热的气浪、呛人的浓烟,至今想起来仍让他心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时隔多年再踏足这片土地,没想到竟真能有这样的收获,倒算是意外之喜。
宝珍一路小跑到知意堂,四年里她踏足过这里无数次,却从未有此刻这般心潮翻涌。
刚进院子,就见顾夫人与顾一澈正相对无言,满室愁云惨淡。
“娘,哥哥。”她唤了一声,声音因急促的奔跑微微发颤。
顾夫人抬起通红的眼,见是她,强撑着打起精神:“珍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着,过来做什么?”
宝珍定了定神,一步步走上前,抬眼时目光已沉静下来:“娘,今日下午,您和顾上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顾夫人身子一僵,随即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疲惫:“珍儿,你终究不姓顾,也没入顾家的族谱,本就不该被这些事牵连。听娘的话,趁着现在还能走,赶紧……”
“娘!”宝珍猛地打断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夫人和顾一澈都惊得站了起来,齐齐看向她。
宝珍朝着顾夫人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却异常坚定:“四年来,顾府早就成了我的家,爹娘和哥哥,都是我的亲人。如今家里遭了难,我怎能独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她抬起头时,眼眶微红,语气里的真挚几乎能淌出来。
没人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攥着包袱躲在角门后,盘算着如何悄无声息地逃离;没人知道,她此刻口中的“亲情”,不过是权衡利弊后,为长远利益铺下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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