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军棍的伤痕还在渗血,白水关残破的城墙上,士卒们疲惫的神经尚未得到片刻喘息,关外北周大营的战鼓便再次擂响!低沉、雄浑、连绵不绝,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死亡脉动,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狠狠撞击着关城残破的城墙和守军濒临崩溃的心防。
一面巨大的黑色帅旗在周军阵前升起,旗上狰狞的“独孤”二字在初冬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泽。卫将军独孤信,北周名将,如同沉默的山岳,缓缓策马出阵。他身后,是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森林——铁林军!
不同于杨玄感玄甲重骑的狂暴冲击,铁林军是另一种恐怖的化身。他们身披特制的精锻鱼鳞重甲,甲片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仿佛覆盖着一层流动的钢铁鳞片。手中所持并非寻常长矛,而是加长加重、专门用于攻坚破阵的步战长矟,矟尖三棱透甲,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他们列阵推进,步伐沉重而整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沉默得令人心悸,只有甲叶摩擦的沙沙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潮音。
“放箭!”城头守将嘶声力竭地呼喊。
箭雨呼啸着落下,叮叮当当地撞击在铁林军厚重的甲胄上,大部分被坚韧的甲片弹开,少数穿透的箭簇也仅仅嵌入寸许,无法造成致命伤害。铁林军士兵甚至懒得闪避,依旧保持着稳定的步伐,沉默地推进,如同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逼近城墙。
一架架狰狞的云梯如同巨兽的臂膀,轰然搭上城头,沉重的梯钩深深嵌入女墙。铁林军重甲步兵开始攀爬,动作带着机械般的冷酷效率。
“滚木!礌石!砸下去!”城头守军绝望地嘶吼。
沉重的滚木礌石沿着云梯滚落,将几名铁林军士兵砸落城下,沉重的铠甲撞击地面发出闷响。然而,更多的铁林军士兵依旧沉默地向上攀爬,如同附骨之蛆。滚烫的金汁从城头倾泻而下,浇在铠甲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凄厉的惨嚎,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恶臭。但铁林军的阵型仅仅略微迟滞,后面的人立刻踏着同伴焦黑的尸体,继续向上!他们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胆寒。
城头的争夺瞬间进入白热化。铁林军士兵凭借厚重的铠甲和悍不畏死的凶悍,硬生生在城垛口撕开一个个血口!沉重的长矟在狭窄的城墙上挥舞,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南军士兵的刀剑砍在铁林军的重甲上,往往只能留下浅痕,而对方的长矟却能轻易洞穿他们的皮甲甚至简陋的铁片。城头成了血肉磨坊,残肢断臂四处抛飞,濒死的惨嚎不绝于耳。铁林军的黑色身影如同瘟疫,在城墙上不断蔓延,所过之处,南军的抵抗如同被巨轮碾过的麦秆,纷纷折断。
惨烈的攻防如同地狱的轮回,整整持续了五日五夜。白水关的城墙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又被大火熏得焦黑。城下尸体堆积如山,引来了成群的乌鸦,在低空盘旋聒噪。关内守军折损很大,疲惫和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仅存的斗志。赵德芳龟缩在相对安全的关守府邸,每日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如同惊弓之鸟,脸色一日惨白过一日。
第六日清晨,当第一缕微光勉强刺破铅灰色的云层,徐世绩独自一人来到了赵德芳的临时“行辕”。他脸上沾着血污和烟灰,眼神却异常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大帅,”徐世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赵德芳因恐惧而产生的嗡鸣耳鸣,“白水关,守不住了。”
赵德芳浑身一颤,惊恐地抬头。
徐世绩走到简陋的舆图前,手指点向白水关后方约八十里处:“退守青石城!此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尚可据守。但……”他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敲在白水关的位置,“不能让独孤信和他的铁林军,毫发无损地占了此关,再从容进逼青石!”
“你……你想如何?”赵德芳声音发颤。
徐世绩眼中寒光一闪:“弃关!但弃关之前,将白水关……变成一座巨大的焚尸炉!”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我已暗中下令,将关城所有库藏火油、硫磺、硝石、引火之物,尽数秘密搬运,藏匿于关内各处民房、街巷、乃至城楼夹壁之中!只待周军主力入城……”
赵德芳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你……你要烧城?那……那关内百姓……”
“顾不得了!”徐世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此乃断尾求生!否则,铁林军紧随溃军之后,青石城亦难保全!唯有此计,或可重创独孤信,焚其精锐,为后方重整赢得喘息之机!末将愿率本部,亲自断后点火!”
赵德芳看着徐世绩那双燃烧着决死火焰的眼睛,又听着关外越来越清晰、如同催命符般的战鼓和号角,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站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急切而尖利:“好!就依徐将军之计!快!快安排撤退!本帅……本帅这就走!”他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抓起桌案上的帅印就往外冲,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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