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绝顶,云海翻腾。一块巨大的青黑磐石探出悬崖,凌驾于万顷云涛之上。磐石边缘,一个身影迎风而立。他身姿挺拔如崖畔孤松,一袭青衫被猎猎山风鼓荡,衣袂翻飞,仿佛随时要化入这浩渺烟云之中。
正是江砚峰。昔日祠堂血泊中那个绝望欲死的少年,眉宇间稚气早已褪尽,沉淀下一种山岳般的沉稳。然而这沉稳之下,又隐隐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与疏狂,仿佛山巅流云,聚散无形。
他缓缓抬起右臂,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身黯淡无光,非金非铁,倒似一截沉睡了千年的古木。随着他手臂抬起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势”开始凝聚。周遭呼啸的风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驯服,在他身周形成一个奇异的宁静涡旋。
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没有撕裂空气的尖啸。那柄古拙的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流动的、捉摸不定的青影。剑尖轻颤,如灵蛇吐信,点向虚空某处;剑身倏然翻转,又似流云舒卷,在身侧划出浑圆无瑕的弧光。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时而如松根深扎,凝重如山;时而又似柳絮随风,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剑势越来越快,青影缭绕,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凌厉的剑气却并未四溢张扬,反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收束、凝聚,环绕着他周身三尺之地,形成一片由无数细微锐风构成的领域。领域之内,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几片被风卷来的枯叶甫一进入,便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连一丝烟尘都未曾扬起。
他整个人,便在这方寸之地,化身为剑,化为风,化为云,化为这孤峰绝顶一缕自由不羁的精魂。
“嗤——!”
一声极细微的破空轻响。江砚峰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抖,剑尖斜斜向上,看似随意地一刺。没有目标,只有那轮高悬天际、清辉遍洒的孤月。然而,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刺之下,前方翻涌的云海,竟被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悍然洞穿!云气被撕裂开一道笔直、狭长的缝隙,久久未能弥合,月光顺着这道缝隙倾泻而下,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银色光桥,直通崖下深谷。
剑势顿收。
缭绕的青影骤然消散,凝聚的剑气领域无声溃散,只余下山风重新灌入的呼啸。江砚峰收剑而立,气息平稳悠长,唯有额角渗出几滴细小的汗珠,在月光下晶莹闪烁。他望着那道被剑气刺穿的云隙,眼神清澈如洗,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飞扬的弧度。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自身后传来,不疾不徐,带着几分懒散的意味。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盘坐在磐石的另一端。同样是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子,只是更显陈旧,袖口磨出了毛边。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下,一张脸倒是洗得干净,正是剑仙王逸。他手里拎着个油亮的红皮葫芦,晃了晃,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叹息。
“啧,”王逸咂咂嘴,随手抹去胡须上沾的酒渍,眯起眼看着江砚峰,“这手‘流云无定’的意,总算是有了点意思。凝而不散,聚而能发,像那么回事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砚峰那身青衫上,又扫过他眉宇间那股子藏不住的疏朗之气,眼神里透出点揶揄,“就是这身板儿,这做派,啧,越来越像那个写诗喝酒、整天嚷嚷着‘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疯癫酒鬼了。剑仙的路子没走歪,人倒先歪了七分。”
江砚峰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朗声一笑,那笑声清越,带着少年人的意气,直冲云霄:“师父,您这夸人,弟子听着怎么像在骂人?”
王逸哼了一声,又灌了口酒,把葫芦往旁边一放:“少贫嘴。收拾收拾,随我下山一趟。”
“下山?”江砚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浓浓的兴趣取代,“去哪?”
“落月城。”王逸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动作随意得像邻家老农,“顺路,去瞧瞧宴玄罡那老小子,看他那杆破铁枪,锈穿了没有。”
“枪王,宴玄罡?”江砚峰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惊雷,瞬间唤醒了他深藏的记忆。刀、枪、剑、谋!当年威震江湖、各领风骚的四大巅峰!剑仙王逸,枪王宴玄罡,刀皇陆苍刃,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奇门遁甲和纵横术搅动天下的鬼谷先生!这一个个名字,曾经只存在于说书人的惊堂木下,存在于江湖流传的、近乎神话的传说里。如今,“枪王”二字竟如此随意地从师父口中道出,仿佛只是提及一个多年未见的老邻居。
“怎么?”王逸斜睨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震动,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怕了?”
“怕?”江砚峰眉毛一扬,那股子属于年轻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瞬间冲淡了震惊,眼中只剩下纯粹而炽热的期待,“弟子只怕…不够看!”
“哈哈哈!”王逸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狂言”逗乐了,放声大笑,笑声在孤峰云海间回荡,“好小子!够狂!那就走着!去会会那杆‘破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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