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漆过滤要澄净,上底漆要薄而匀,一遍阴干透了才能上下一遍,绝不能贪快!”
“江主事放心!”一个姓王的老漆工拍着胸脯,“这刷漆的功夫,老头子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就是这金箔…”
他搓了搓手,有些迟疑,“咱们库房里存的‘赤金箔’,怕是不太够用了,品质也…参差不齐。”
江烬璃眉头微蹙。金箔是金漆镶嵌的灵魂,色泽、纯度、延展性都至关重要。“库房还剩多少?”
“上好的‘赤金箔’…不足十张了。”
柱子匆匆跑来汇报,脸上带着忧色,“其他的都是些‘冷金’‘青金’,色泽不正,或者延展不够,做小件还行,这大匾额怕是不顶用。”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顶级的金箔,如何彰显金漆日月阁的气魄?
“生漆呢?”江烬璃问。
“生漆倒是还有不少,品质都上佳,尤其是暴雨时抢下来的那批‘朱砂泪’,保存得很好。”柱子连忙回答。
江烬璃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金箔不够,就用漆色来补!用‘朱砂泪’调最浓的朱红做底漆,色泽要沉郁饱满,如同凝固的鲜血!
再用我们仅存的顶级‘赤金箔’,只贴日月纹的核心部分!其余纹饰,用‘金泥勾线’!”
“金泥勾线?”王老漆工一愣。
这是金漆镶嵌中极高深的手法,用极细的金粉混合生漆和特殊粘合剂,调制成粘稠的金泥,再用特制的鼠须笔勾勒出精细的线条,效果虽不如整片金箔辉煌,却另有一种内敛沉凝的贵气和灵动。
“对!”
江烬璃语气坚定,“日月纹是核心,必须用整箔,彰显其煌煌之威!其余山川云纹,用金泥勾勒,取其流动不息之意!朱红底,金线纹,日月居中!这匾额,就叫——‘赤血鎏金日月图’!”
“好!”王老漆工眼睛一亮,被这大胆而精准的构思所折服,“朱红沉血,金线如脉,日月当空!好气魄!老头子这就去调漆!”
有了明确的方向,整个金漆阁如同精密的器械般高效运转起来。
打磨声、调漆声、匠人们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蓬勃的生机。
江烬璃亲自监督着每一步。
她站在调漆的大缸旁,看着王老漆工用长柄木槌反复捶打、过滤着粘稠如蜜的“朱砂泪”生漆。
浓烈独特的生漆气息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苦涩芬芳。
她的左手,那多出的第六指,在生漆气息的刺激下,竟传来一阵奇异的、微麻的悸动。仿佛某种沉睡的天赋,正在缓缓苏醒。
她下意识地活动一下那根手指,目光专注地落在缸中那逐渐变得澄澈、色泽愈发深邃饱满的朱红漆液上。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
底漆一遍遍刷上,在阴凉通风的工棚里静静阴干。
每一遍漆面都薄如蝉翼,光滑如镜,朱红的色泽一层层加深、沉淀,如同大地深处涌动的岩浆,积蓄着磅礴的力量。
终于,到最关键的金饰环节。
仅存的十张薄如蝉翼、色泽纯正的顶级“赤金箔”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在特制的衬纸上泛着温润内敛的金芒。
江烬璃屏住呼吸,亲自上阵。
她用特制的竹夹,极其轻柔地夹起一张金箔,对准匾额中心预先勾勒好的日轮位置,手腕稳如磐石,缓缓落下。
金箔与涂了特制粘漆的胎体接触的瞬间,仿佛拥有了生命,完美地贴合上去,没有一丝褶皱。
接着是月轮。两张金箔,一圆一弯,在沉郁的朱红底漆上,如同自天穹降临,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煌煌之光!
剩下的金泥勾线,则由王老漆工带着几个手最稳的老匠人完成。
细如发丝的鼠须笔,蘸着粘稠的金泥,在朱红的底漆上流畅地游走。
山川的脉络,云气的缭绕,在笔尖下逐渐显现,金光流动,与中央的日月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气势恢宏又充满灵韵的画卷!
当最后一笔金线勾勒完成,整个工棚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杰作所震撼。
沉郁如血的朱红底色,磅礴大气;流动的金线勾勒出山河云海,灵动非凡;中央的日月金箔,璀璨夺目,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
一股古老、尊贵、又带着不屈抗争意志的气息扑面而来!
“成了…真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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