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天接着问道:“来路也算解释清楚。那个什么萧家五哥,又是谁?”
冷月影笑道:“可了不得,乱辈分了。别人可以唤他‘五哥’,你却不行,你要唤一声‘曾外祖’。”
沈冲天心生不满道:“我知自己在仙家世界中辈分小,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认祖宗的。”
冷月影和蔼解释道:“真不诳你。前面提到的萧天师有五个儿子,他最小,至交好友多依着年纪序齿唤‘五哥’或是‘五弟’。至于他的本名,唤做‘崇天’,与你这‘冲天’音亦相近。”说着,冷月影忽然停住,嘴仍未闭,凝视沈冲天的面庞出了神。
沈冲天一动不动地等着。
半日之后,冷月影才回过神来,自己讪笑道:“不提起也无妨,一旦提起,所有往事,所有心绪都回来了。冲儿,你知道吗,你跟五哥容貌极像,你更为清瘦,五官凌厉些;他面庞身形都圆润,五官更和善。你就是瘦了的五哥,他就是胖了的你。不单是这样,你的左颈有一颗痣,”沈冲天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点点头,就听冷月影继续言道:“他也有一颗,在同样的位置。”
这句话如一道雷劈在沈冲天头顶,他不知所措道:“这是怎么说,中秋宴上你单与我结识,只因我长得像你的故友,你一再帮我,也不过为着维系你那故友仅存的一丝血脉。”
冷月影沉默半晌,强辩解道:“也不尽然。不过,抱歉。”
沈冲天缓缓开口道:“讲下去吧。”
冷月影只好继续讲述:“你也知道,我一落生就被师父抱到洞府中抚养,略懂事就跟着师父学艺修行,自幼远离家乡亲人,整日所见只有师父,还有后来找师父拜师学艺的,包括你外祖夏卿、非言一众师弟。他们知我是冷氏后人,又是大师兄,又常年跟随师父不离,对我只有惧怕疏离,不论嬉闹谈笑,还是结伴游逛山水,几不唤我。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个朋友,直到那一天结识了五哥。”
“我其时与初见的你一般,也是初成年。那一段时日萧天师难得闲暇,来找师父坐而论道,他带来他的幼子,而我奉命陪同师父。两个老头坐在上面高谈阔论,我们两个陪在下面,实在是枯燥无味。就这样干坐两天,还是五哥主动提出来,说他们所谈论的太过高深,远超我等所学。我两个在这里听得似懂非懂,又无趣,倒不如放我俩出去活动活动,让我陪着他山前山后地转一转。就这样,直到他父子离开,前后将近一月的时光,与其说是我陪他,不若说是他带领着我在山间游玩。”
“现在回想,他应当似文惜宝的莽真,有着无毒的活泼戏朗,荜蘅子似的喜好收录各门各家的一些偏门怪奇之术。”
沈冲天打断,暗自嘟哝着:“也未见长。”
冷月影被逗笑:“是啊。只是于其时的我而言,五哥却是一个不可多得之人。他性情温和,总是笑眯眯的,更难得他肯跟我结伴游玩,肯跟我推心置腹地讲话。你可知,他十分会讲笑话,能将所遇所见立时顺口编出笑话来,可是我从未遇过的奇景,听他讲每一句话都比听师父讲书要强百倍。他带着我在山间海上观天象、辨气象、识百草、捉灵兽,无乐不欢。其实萧氏与冷氏朝堂见解一向不和,私下几不往来,可他从不介意,视三界皆为平等。他只令我唤他‘五哥’,否则便让我直呼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等我三日后醒来身边只剩一张字条,五哥说接到家中急信,须立即回去。此事之前也曾有过,我也未在意,孰料竟是永别。我酒未全醒,迷迷糊糊着就被祖父急召回北海。到了老宅,祖父二话不说把我锁在祠堂里,我捋了几遍家规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祠堂一角堆放着续命的药草和丹药、一盏永满的清净水,除此之外便跟你看到的一模一样,房门上有咒,我无论如何出不去,什么人见不到,什么话听不到。”
“我在幽暗的祠堂里仿佛住了半生,终于被祖父放出来,早没有力气询问缘由。还是祖父告诉我,他说天庭出了一桩大案,今后再没有“萧”一姓。想来祖父早知晓我与五哥来往,怕我在外面惹祸回来,因此锁我在宅院最深处,直到尘埃落定。祖父还训诫我,今后在三界、三界外,永不许提“萧”字,不许提与他家有关的任何一字,不光是为我,也为着冷氏全族。”
“在那之后,我学会一个千杯不醉的诀,再不会让自己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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