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夏明澄若有所思。
“对!就是做戏!”叶泰斩钉截铁,“我们散出消息,就说皇甫密这个伪君子,表面上道貌岸然,喊着‘只为大夏’,实际上早就和曹尚书暗中达成了默契!他们在井口谷演了一出双簧!
皇甫密假装猛攻,曹尚书假装死守,双方心照不宣,做样子给天下人看!这样皇甫密既保全了他白袍军和火牛军的实力,避免了和曹尚书死磕的损失,又在天下人面前赚足了‘忠义’的好名声,威望不降反升!
而曹尚书也完成了狙击任务,双方各取所需!至于关襄城的韩千启和那些战死的士卒?哼,不过是皇甫密博取名声的踏脚石和牺牲品罢了!
他皇甫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一个卑鄙小人!”
叶泰越说越激动,仿佛他自己都深信不疑:“陛下,您想想,这谣言一旦散开,皇甫密那‘大夏柱石’的光辉形象瞬间崩塌!
西夏那边,吴砚卿,袁弼和韩千启会怎么想?
他们拼死拼活,皇甫密却在保存实力演戏!
严星楚会怎么想?
他鹰扬军可是实打实派了邵经去救援,结果皇甫密在演双簧?
还有那些依附皇甫密的势力,以及天下士林百姓,知道他们敬仰的‘密侯’竟是如此虚伪阴险之徒,还会信服他吗?
敌军同盟内部,必将猜忌横生,裂痕深种!他皇甫密再想号令群雄,难如登天!这比直接杀他几万人,更让他难受!”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夏明澄的眼神变幻不定,从最初的暴怒,到听第一条毒计时的快意,
再到此刻听完第二条时的……一种近乎冷酷的欣赏。
他缓缓踱步到巨大的大夏疆域图前,手指划过平阳城、划过井口谷、划过皇甫密控制的地盘。
“好……好一个‘伪君子’!好一个‘双簧戏’!”夏明澄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叶泰,你这二策,釜底抽薪,诛心为上!甚合朕意!”
他猛地转身,眼中只剩下狠绝的杀伐:“立刻去办!调动你手下所有能调动的暗桩、细作、市井无赖!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两条谣言,给朕像瘟疫一样散播出去!
西夏平阳城,皇甫密的老巢,严星楚的地盘,还有那些所谓的‘盟友’境内,朕要这谣言无处不在!
传得越离奇,越有鼻子有眼越好!朕要看看,吴砚卿那个老虔婆,皇甫密那个伪君子,还有那个严星楚,如何应对这滔天的脏水!”
“属下遵旨!”叶泰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知道自己的命暂时保住了,连忙叩首领命,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即将执行毒计的亢奋。
“记住,”夏明澄的声音如同冬月寒风,吹在叶泰背上,“朕只看结果。平阳城乱不起来,皇甫密的名声臭不了……你就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定不负陛下重托!”叶泰再次重重叩首,然后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去布置那张更阴险、更致命的谣言之网。
殿内,又只剩下夏明澄一人。
他走到御案旁,拿起那份宣告陈彦失败的密报,冷笑一声,随手丢进了角落燃烧的炭盆。
“僵局?”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御案,“那就把棋盘彻底掀翻!看谁先被这浑水淹死!
皇甫密……严星楚……吴砚卿……朕倒要看看,你们这脆弱的同盟,经得起几次这样的釜底抽薪!”
三日,仅仅三日。
夏明澄淬毒的谣言,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借着叶泰手下无孔不入的暗桩、市井贪婪的舌根、以及人心深处那点对宫廷秘辛的猎奇,悄无声息又迅猛地席卷了整个西夏国都平阳城。
它不再仅仅是城墙根下的窃窃私语,甚至已经渗透进了巍峨的宫墙。
晨光熹微,本该是宁神的时刻。
吴砚卿的寝宫内,上好的宁神香袅袅升起,却丝毫驱不散殿内主位之人眉宇间那团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鸷与狂怒。
吴砚卿保养得宜的脸上,脂粉也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
案几上堆积的奏报,她一分也没心思看。
“母后……”一个带着几分少年清朗,却又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十六岁的皇帝夏明伦坐在下首,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份奏折的边角。
他身形还有些单薄,脸上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些许懵懂和不安,眼神躲闪地瞟向吴砚卿。
吴砚卿强压下心头戾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皇帝有何事?”
然而那语调里透出的紧绷,还是让夏明伦缩了缩脖子。
少年皇帝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气,声音细若蚊呐:“母后……宫外……宫外那些人都在传……说……说朕……说朕不是先帝的儿子……”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急于寻求一个能安抚内心的答案:“他们说是魏卿……魏若白……母后,这……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朕……朕到底是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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