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炮来了!"步鹰拖着两个断腿的女人往断崖上爬,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已经开始轰击,炮弹落在西坡的地窖上,把藏在里面的五个女人埋成了肉泥。他的左腿被弹片削掉了块肉,露出森森白骨,却咬着牙没哼一声,"燕彪!带女人往鹰嘴崖的暗河走!我断后!"
燕彪把怀表揣进怀里,背起张木匠的遗孤,左手拉着个瞎眼的老妇人,是赵猎户的母亲,眼睛是被日军用烟头烫瞎的,现在只能凭着声音跟着走。断崖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有日军的,也有乡亲的,最上面的是个年轻女人,乳房被割掉了,嘴里还叼着块日军的耳朵,像只战死的母狼。
日军的骑兵追上来时,燕双鹰突然往回跑,步枪里的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把日军的马惊得四处乱窜。他看见步鹰被三个日军围在中间,工兵铲已经卷了刃,肚子上的伤口涌出的肠子挂在腰间,却还在嘶吼着劈砍,像头受伤的黑熊。少年突然捡起地上的日军刺刀,扑过去捅进一个日军的肛门,疼得那畜生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双鹰!走!"步鹰把工兵铲扔过来,正好砸在另一个日军的脸上,鼻梁骨碎成了粉末。他自己却被最后一个日军捅穿了小腹,刺刀从后背穿出来,带着串血珠,"告诉燕彪......暗河的出口......有机关......"话没说完就倒在了血泊里,右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指节捏得发白。
燕双鹰疯了似的往鹰嘴崖跑,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远。他看见燕彪带着女人钻进了暗河的入口,那里的藤蔓被日军的炮弹炸得稀烂,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像头巨兽的喉咙。少年突然回头望了眼,步鹰的身体已经被日军的马蹄踩成了肉泥,军绿色的伪装网混在血水里,像片漂浮的浮萍。
暗河的水冰冷刺骨,燕彪背着孩子蹚水往前走,瞎眼的老妇人拽着他的衣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赵儿",是在喊她的儿子。暗河的岩壁上渗着水珠,像在流泪,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像女人的啜泣。有个女人突然滑倒了,被暗流卷走,嘴里还喊着"我的娃",是王寡妇,她的孩子昨天被日军扔进了火堆,现在她的银簪还别在燕彪的帽檐上。
"爹,步叔叔他......"燕双鹰的声音发颤,右肩的伤口在水里泡得发白,像块泡发的豆腐。
燕彪没回头,只是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怀表在胸口硌得生疼,里面的齿轮还在勉强转动,像关东山最后的心跳。"他断后了。"老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些人,等咱们活下来,再回来给他们立碑。"
暗河的尽头透出微光时,日军的炮声已经听不见了。燕彪爬出洞口,发现是鹰嘴崖的瀑布后面,去年藏炸药的地方。幸存的女人抱着孩子瘫坐在岩石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在默默抠手上的血痂,像在剥层死皮。张木匠的遗孤突然哭了起来,小手抓着燕彪的衣襟,指着瀑布外面——那里飘着面太阳旗,是日军插在鹰嘴崖顶的,在秋风里招展,像块肮脏的破布。
燕彪摸出怀表,表盖已经合不上了,里面的齿轮掉得只剩三个,却还在顽强地转动。他把怀表放在岩石上,让阳光照在"霜降"二字上,血渍在阳光下渐渐变成了暗红色。老人的右手握住步枪,左手按住燕双鹰的肩膀,伤口的血染红了少年的衣襟,像朵绽开的山茶花。
"休息半个时辰。"燕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半个时辰后,往抗联的方向走,告诉他们关东山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这里还有活人,还有等着报仇的人。"他往少年手里塞了颗手榴弹,"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活下去,活着才能报仇,活着才能让这些人瞑目。"
瀑布的水声掩盖了远处的枪声,阳光透过水帘照进来,在岩石上投下道道彩虹,像座通往天国的桥。燕彪望着那些幸存的女人和孩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刚到关东山的秋天,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野果香,现在却只剩下血腥味。他把怀表揣进怀里,齿轮转动的声音仿佛变成了关东山的哀嚎,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半个时辰后,燕双鹰扶着瞎眼的老妇人,带着幸存的人往密林深处走。燕彪站在瀑布边目送他们,步枪斜挎在肩上,怀表在胸口跳动,像颗不屈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天,但他不后悔——那些死去的乡亲,那些被侵犯的女人,那些被挑在刺刀上的孩子,都在看着他,看着他用最后一口气,为他们挡住追来的日军。
秋风卷起瀑布的水雾,打湿了燕彪的头发,像结了层白霜。他举起步枪,对着鹰嘴崖顶的太阳旗瞄准,手指扣紧了扳机,怀表的齿轮在这一刻突然停住了,像关东山暂时屏住的呼吸。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群飞鸟,像片黑色的云,遮住了秋日的阳光,也遮住了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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