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二十五章
1927年的秋风带着股硝烟味。关东山的玉米穗刚灌满浆,远东饭店的鎏金招牌就被摘了——红砖墙的洋楼空荡荡的,门口堆着些没来得及运走的木箱,被秋雨泡得发胀,露出里面垫着的稻草,草缝里夹着些黄铜弹壳,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每天清晨,总有群野狗在饭店周围刨土,叼出些撕碎的文件,上面的英文和日文混在一起,被雨水泡成了纸浆,糊在青石板路上像层烂泥。
燕彪蹲在饭店对面的槐树根上,手里攥着张泡烂的合同,上面还能认出"军火"两个日文。怀表在怀里揣得发沉,表盖内侧新刻的"弹痕"二字被秋雨浸得发亮——这是美国人走后的第三天,黑风口的煤窑突然炸响,浓烟裹着火星冲上天空,把半个关东山都染成了灰黑色。树根下的泥地里,汽车轮胎印叠着军靴印,最深的地方陷着枚美国造的步枪子弹,弹头上还沾着点煤渣,是刚从枪膛里退出来的。
"爹,步叔叔在饭店地窖发现了这个。"燕双鹰举着个拆散的手榴弹跑过来,弹体上印着"USA"的字样,是美国陆军的MKⅡ手榴弹。少年的脸上沾着泥点,是刚从地窖爬出来的,左耳后的伤疤又被雨水泡得发红,怀里的怀表链挂着个小铜哨,是那个日本婴儿用弹壳改的,表盖内侧标注的军火埋藏点,被红笔圈成了串糖葫芦,每个圈里都画着个小太阳。
步鹰从饭店的保险柜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串生锈的钥匙,是美国造的黄铜钥匙,齿纹深得能卡住弹壳。"洋鬼子走得急,"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左边的肋骨还在疼——上个月扒火车时被日军刺刀划的旧伤,"地窖里藏着三箱没开封的步枪,枪身缠着防潮纸,上面印着'1927',是今年刚出厂的。"他用刺刀挑起块带血的枪托,上面刻着个樱花纹,是日军步枪的标志,却缠着美国产的防滑胶带,像块缝补过的破布。
燕彪展开怀表时,指腹蹭过表盖内侧的军火清单。上面用日文写着"步枪两百支、机枪十挺、手榴弹五百枚",旁边用英文标着价格,换算成银元够买关东山十顷好地。最底下有行用红笔写的日文:"十月前运抵虎山神社,用于'秋猎'。"去年这个时候,日军也搞过"秋猎",说是打猎,却把枪口对准了反抗的农户,李木匠的大儿子就是在那次"秋猎"中被打死的,尸体被扔进了落马湖,半个月后才浮上来,肚子里灌满了湖水。
"他们不是来打猎的,"燕彪用指甲在"秋猎"两个字上划了道深痕,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你看这军火数量,两百支步枪能装备一个营,关东山的野兽再凶,也用不上这么多枪。"他把怀表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时膝盖咔嗒响——这些天蹲在雨里盯梢,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昨天王货郎看见,佐藤带着人往鹰嘴崖运帐篷,帐篷上印着'开拓团'三个字,跟去年烧杀抢掠的那帮人穿的制服一样。"
老兵拄着包铁拐杖挪到槐树边,望着黑风口的浓烟直咧嘴。"我在奉天见过美国人卖枪,"老人的拐杖头在地上敲出个小坑,"他们不管买主是谁,只要给钱就卖,卖给日本人的枪比卖给咱们的好,枪管都多镗了两圈,打得更远。"他从怀里掏出颗从饭店捡的子弹,是美国造的30-06步枪弹,"这种子弹能打穿三指厚的木板,日本人买去,肯定不是打兔子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虎山神社突然响起了集合号。三百多个穿军装的日本人排着队往神社前的空场走,每个人手里都扛着新步枪,枪身锃亮得能照见人影,是美国造的M1903春田步枪,跟饭店地窖里的一模一样。佐藤站在高台上训话,手里挥舞着张地图,上面画着关东山的十个屯子,每个屯子旁边都标着个数字,像在分配什么任务。有个日本兵举枪朝天射击,子弹呼啸着掠过玉米地,惊起群麻雀,像片黑云般掠过洋楼的尖顶。
"看他们的队列,"步鹰往燕彪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像块石头,"横平竖直,是正规军的架势,不是开拓团的杂牌军。"他指着队伍里的机枪手,胸前挂着美国造的勃朗宁轻机枪,枪管上还缠着防潮布,"这些枪是用来打仗的,你看机枪的射界,正好对着咱们屯子的方向,他们早就把咱们当成了靶子。"
燕双鹰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滴在湿漉漉的枪身上,晕开成朵小红花。他想起那个日本婴儿,现在已经会说几句中国话了,早上还拉着王寡妇的手说"打枪怕",却不知道有群人正拿着新枪,盯着他们住的窝棚。少年的手摸向腰间的短枪,枪套上的皮带被雨水泡得发软,却被爹按住了——空场上,佐藤正往槐树林这边看,手里的指挥刀在云缝里漏下的阳光下闪着冷光,像在丈量距离。
傍晚时分,日军开始往各屯子派"宣抚员"。穿军装的日本人背着新步枪,挨家挨户敲门,说要"登记人口",其实在数壮丁的数量。李大爷不肯开门,被他们用枪托砸坏了门板,木屑溅在炕上的被褥上,像撒了把碎玻璃。有个"宣抚员"想闯进王寡妇的窝棚,被燕双鹰用扁担打跑了,扁担头沾着那人的血,滴在门槛上,很快被雨水冲成了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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