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二十一章
1926年的暑气带着股焦糊味。关东山的土地裂成了龟甲,牡丹江的水位退到露底,河床上的鹅卵石晒得发白,踩上去能烫掉层皮。玉米稞刚过膝盖就蔫了头,叶子卷成了筒,像被火燎过的纸,最耐旱的谷子也抽出了红须,却结不出饱满的穗。
农户们跪在龙王庙里烧香,香灰被热风卷起来,落在干裂的土地上,连个印都留不下。
燕彪蹲在龙王庙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块晒硬的土坷垃,一捏就碎成了粉。怀表在怀里焐得发烫,表盖内侧新刻的"旱魃"二字被汗水浸得发亮——这是连续第四十三天没下雨,落马湖沿岸的井已经枯了七口,最后一口井的水也发了绿,漂着层油花,喝下去拉痢疾,李大爷的孙子就是这么没的。庙外的泥地上,日本人的军靴印叠着木屐印,最深的地方陷着半片玉米叶,被踩得只剩层膜。
"爹,步叔叔在黑风口发现了这个。"燕双鹰举着个被劈开的水桶跑过来,桶底还沾着点泥浆,是张木匠家的,昨天刚被抢走。少年的肩膀更宽了,蓝布褂子被汗浸成了深色,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像老松树的根,怀里的怀表链挂着个小葫芦,里面装着给那个日本婴儿凉的水,表盖内侧标注的日军抢掠路线,被红笔涂成了片血痂。
步鹰从青纱帐里钻出来,左臂的旧伤又裂开了,血顺着袖管滴在玉米地里,把干硬的土砸出个小坑。"他们把落马湖最后一片芦苇烧了,"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唇干裂得渗着血,"说是'驱旱邪',其实在抢藏在芦苇荡里的粮食,张寡妇家的三袋谷子全被抢走了,人被他们用枪托砸晕在泥里。"他用刺刀挑起只烧焦的布鞋,是小鹰三的,鞋帮上还沾着点日军的樱花纹纽扣渣。
燕彪展开怀表时,指腹蹭过表盖内侧的水源分布图。关东山的七处泉眼,有五处被日本人用石头堵了,剩下两处派兵守着,只许穿和服的人打水,老百姓靠近就用枪打。昨天有个孩子渴得厉害,偷偷往泉眼跑,被佐藤的人用东洋刀挑在枪尖上,像挂着只待烤的山鸡,血滴在干硬的地上,很快洇成了个黑点子。
"他们不是抢粮,是要命。"燕彪用指甲在怀表盖的泉眼位置划了道深痕,"你看这路线,从黑风口到鹰嘴崖,把所有水源都圈起来了,想逼咱们交出土地,去换口活命水。"他把怀表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时膝盖咔嗒响——这些天蹲在玉米地里盯梢,腿早就麻了,"再等下去,不用他们动手,咱们自己就得渴死。"
老兵拄着拐杖挪到庙门口,望着远处冒烟的芦苇荡直掉泪。"我活了七十年,没见过这么毒的招数,"老人的拐杖头在地上敲出个白印,"光绪年间大旱,土匪还肯分口粥,这些日本人倒好,见着带水的东西就抢,连产妇的洗脚水都要舀走。"他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窝头,是昨天燕双鹰塞给他的,"这是咱们最后的口粮了,再被抢,就只能啃树皮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黑风口突然传来枪声。燕彪带着人往那边赶,刚钻进玉米地,就看见三个日本人正把王货郎按在地上,用刺刀撬开他的嘴,往里面灌滚烫的开水,王货郎的舌头烫得肿了起来,说不出话,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怀里的水囊被一个日本兵踩扁,清水溅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影。
"打!"燕彪的枪响了,正中那个踩水囊的日本兵的膝盖。那人惨叫着倒下,刺刀扎在干硬的地里,震得他虎口发麻。燕双鹰像头豹子蹿出去,手里的短刀捅进另一个日本兵的腰眼,动作快得像阵风,少年的蓝布褂子被血溅了片红,却没功夫擦——最后一个日本兵正举枪瞄准王货郎,他一把将人扑开,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打在玉米秆上,溅起串干叶。
步鹰的枪响得更急,他趴在玉米地里,专打日军的腿,让他们跑不了也站不住。"留活口!"他大喊着扣动扳机,子弹打在佐藤的马腿上,那匹东洋马受惊跃起,把佐藤甩在地上,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等硝烟散了,三个日本兵被捆在玉米秆上,嘴里塞着干土,眼里却还露着凶光,像没吃饱的狼。
王货郎缓过劲来,指着被捆的日本兵哭:"他们说...说这水是大日本的,咱们中国人只配喝尿...还说再不交出土地,就把咱们全烧死,给土地'施肥'。"燕双鹰往日本兵脸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没落地就干了,"你们也配喝水?"他用刺刀挑开其中一人的水壶,里面的清酒洒在地上,冒出股刺鼻的味。
傍晚时分,日本人的报复来了。二十多个浪人举着东洋刀闯进燕家屯,见东西就抢,见人就砍,把老百姓的水缸全砸了,碎片溅在墙上,像幅血画。小鹰一抱着那个日本婴儿躲在柴房,孩子渴得直哭,嗓子都哑了,王寡妇把最后半瓢水喂给孩子,自己舔着干裂的嘴唇,说"娃不能渴着"。
燕彪和步鹰带着乡亲们在玉米地里设了埋伏。他们把干玉米秆堆成垛,撒上煤油,等浪人闯进青纱帐,就点燃火把往垛上扔。火借风势,瞬间就蹿起三丈高,把半个天都映红了,浪人的惨叫声混着玉米秆的噼啪声,像场地狱里的闹剧。燕双鹰在火场外等着,见有往外冲的就补上一刀,刀上的血滴在地上,烫得滋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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