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我的傻洛兰!”女皇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命都要没了!还想着查账?!账本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 她用力地抱紧怀中越来越冷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灌注进去,“你给我闭嘴!留着这口气!太医马上就到!听见没有!” 那命令近乎哀求。
姑姑的眼泪,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那带着哭腔的斥责,像一根柔软的刺,扎进了洛兰被剧毒和恨意冰封的心脏深处,带来一阵突兀的酸涩暖流。在这濒死的边缘,那属于“周明”的坚硬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属于“洛兰”的柔软悄然渗出。
然而,体内那股源自现代灵魂的、近乎偏执的职业本能,却如同最顽固的程序指令,在剧毒侵蚀的混乱大脑中顽强运行着。尽职调查……这个词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灵魂里。那份未完成的报告,那足以摧毁整个蛀虫网络的关键证据链,是她存在于此的意义,是原主洛兰未竟的遗志,也是她对这个荒谬世界所能做出的、最精准的狙击!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极其复杂的笑意,艰难地牵动了洛兰染血的嘴角。那笑容里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无法忽视的疲惫,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自嘲?
“姑姑……”她的声音比游丝还要微弱,几乎全靠胸腔的微弱震动和口型传递,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力。她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试图对上女皇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冰蓝色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她此生从未见过的、纯粹属于“亲人”的恐惧与悲伤。
“这……是我的……尽职……调查……”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吐出这个来自遥远世界的、冰冷又滚烫的专业术语,仿佛在交付一份沾满鲜血的生命答卷。话音落下,那强行支撑的精神仿佛瞬间被抽空,沉重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海啸,猛地吞噬了她最后一点挣扎的光亮。抬起的、指控费尔南的手臂,如同折断的枯枝,无力地垂落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中,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她的眼眸失去了最后一点神采,彻底陷入一片空洞的、死寂的黑暗。
“洛兰?!洛兰!!” 撕心裂肺的尖叫再次撕裂了法庭死寂的空气。诺澜女皇疯狂地摇晃着怀中失去意识的身体,手指颤抖着去探洛兰的颈侧,那微乎其微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脉动,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太医!太医在哪?!快滚过来!!”她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神罚的、摧毁一切的暴戾。冰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毁灭的火焰,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瘫软在被告席上、面无人色的费尔南·托雷斯。
“费尔南·托雷斯!”女皇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变得如同北极冰原般寒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你最好祈祷!祈祷她能活下来!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已经足以让整个法庭的温度骤降至冰点。法庭穹顶之下,无数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齐齐聚焦在费尔南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上。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脸上滚落,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衣领。
就在这时,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皇家首席御医康拉德,这位头发花白、向来以沉稳着称的老者,此刻拎着沉重的药箱,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近前。他看到洛兰身下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泊和那支直刺要害的幽蓝短箭时,脸色瞬间变得比洛兰还要惨白。
“陛……陛下!”康拉德声音发颤,但专业素养让他强行压下恐惧,立刻跪倒在血泊旁。
“救她!”诺澜女皇的命令简洁而残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惜一切代价!她活,你活!她死……”女皇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康拉德御医的手只是微微一抖,随即立刻稳如磐石。他飞快地打开镶嵌着银边的沉重药箱,各色水晶瓶、锋利的银质小刀、特制的止血绷带显露出来。他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开始检查洛兰的瞳孔、脉搏和伤口。当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镊子轻轻触碰那支短箭的尾羽时,镊子尖端接触的部分,竟然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带着腐烂气息的青黑色!
“有剧毒!已经扩散!”康拉德的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凝重得如同宣告死亡,“箭簇有倒刺,不能硬拔!必须先稳定生命体征,中和部分毒性,否则强行拔箭会立刻要了大人的命!”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说着,一边已经麻利地拿起一个水晶小瓶,拔开塞子,里面是粘稠如蜂蜜的暗红色液体。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洛兰紧闭的、沾满血污的嘴唇,将几滴珍贵的药液滴入她口中,并用特殊手法按摩她的咽喉助其吞咽。同时,另一只手已拿起一把锋利的小银刀,精准地割开洛兰伤口周围的衣料,露出那可怕的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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