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掀起角楼的布帘,将牛皮纸上的字迹吹得沙沙作响。远处城墙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扑棱棱飞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卯时初刻,秦风在角楼第三根廊柱下连叩三声。赵飞掀开竹帘闪进来时,肩头还沾着晨露,腰间牛皮袋里滚出两颗带泥的荸荠——这是他每次出城查案的暗号。
"山南道传来消息,巫蛊教分坛已蔓延至金州。"赵飞咬开荸荠,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当地绣衣使都尉上月暴毙,新上任的吴都尉...呵,竟是前隋骁果军旧部。"
李虎攥着腰间短刀来回踱步,刀鞘上"忠勇"二字被磨得发亮:"头儿,昨儿我在醉仙居听见几个商队闲聊,说河西走廊最近多了些卖'平安符'的游方道士,那符纸纹样...跟咱们在分坛搜出的蛊毒图谱有七分像。"
王猛沉默地推开窗,晨光在的脸上流淌。这位曾在北疆雪地独行七日的斥候忽然开口:"城西五里坡的义庄,这月多了十七口无名棺。我昨夜去瞧过,棺底都刻着极小的蝎子纹——和巫蛊教祭坛的石雕一样。"
秦风将三枚刻着不同符号的竹牌拍在桌上,分别指向东、南、北三个方位:"赵飞,你继续盯着山南道,尤其注意吴统领的往来文书;李虎,带两个人混进商队,查清'平安符'的流通路线;王猛,从今日起,每晚子时去义庄守着,若有异动......"他顿了顿,指尖抚过腰间百夫长令牌,"不必请示,格杀勿论。"
巳时三刻,绣衣使城西营驻地。
林夏正在教新人调试袖弩,青铜弩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张豹光着膀子蹲在演武场边,给几个少年演示如何用飞虎索勾住三丈外的旗杆,粗粝的嗓音混着汗水摔在青石板上:"看好了!手腕要像甩马鞭那样抖,别跟娘儿们绣花似的!"
王顺站在演武场中央,正指导二十个绣衣使练习"雁翎阵"走位。他忽然瞥见秦风带着三人走来,立刻抬手作了个止步手势,衣摆间露出的护心镜上,新刻的"忠"字还带着磨痕。
"见过秦头儿!"九十六个绣衣使同时单膝触地,甲胄相撞声惊飞檐下群鸽。
秦风环视众人,目光停在几个生面孔上:"林夏,这几个是..."
"昨日从州府调过来的暗桩。"林夏掀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新烙的狼首刺青,"都过了血誓,认得您的腰牌。"
秦风点点头,转向赵飞三人:"从今日起,赵飞教你们辨识各地暗语密信,李虎练你们丛林追踪术,王猛...教你们怎么在被二十人围杀时活下来。"
张豹搓着手上的老茧笑出褶子:"头儿这是要咱们组支'死士队'?"
"不是死士,是影子。"秦风拔出横刀,刀光在众人瞳孔里碎成寒星,"记住了——你们的刀刃只对准巫蛊教,你们的耳朵只听我的命令,你们的忠心...要用血来印证。"他忽然抬手甩刀,刀刃擦着最前排新人的发梢钉入身后木靶,"若有谁敢把今天的训练内容透出半字..."
"愿为头儿赴死!"林夏率先握拳捶胸,张豹、王顺紧跟着吼出破锣般的嗓音,九十六个绣衣使的声音汇在一起,震得演武场边的旌旗哗哗作响。
赵飞忽然上前半步,从怀里掏出三枚铁哨子分给李虎、王猛:"每晚戌时三刻,绕西营跑三圈。听见我的哨声变调,不管在做什么,立刻按方位集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绣春刀,"别以为这是闹着玩——上个月,山南道的绣衣使就是因为集结太慢,才被屠了驻地。"
子时正,演武场四角燃起松油火把。
秦风站在点将台上,身后悬着两面大旗:一面是绣衣使的黑色獬豸旗,一面是新制的狼首白旗。王顺捧来青铜酒瓮,坛盖掀开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烈酒气扑面而来。
"这是三日来剿杀巫蛊教徒的血,混着西域葡萄酒。"秦风拔出匕首划开掌心,鲜血滴入酒中时,火苗突然腾起青焰,"愿饮此血酒者,上前一步。"
九十七只手同时按上刀柄,九十七具身影在火把下投出狭长的影子。第一个上前的是个左眼角有疤的少年,他仰头灌下血酒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小人陈九,曾被巫蛊教害得家破人亡,今日起唯秦头儿马首是瞻!"
接着是个腰间挂着七枚骷髅符的汉子,他的血酒泼在地上时,竟冒出滋滋青烟:"标下刘三刀,早年在绿林混过,若有二心,教我如这符——"他猛地捏碎骷髅符,骨渣混着血酒溅在脚边。
待最后一人饮完,秦风将酒瓮砸在旗杆下,碎瓷片上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从今日起,你们有了新的字号——'狼牙'。"他抽出狼首白旗一角,用带血的指尖写下一个"秦"字,"记住,当你们喊出'狼牙'时,背后不是绣衣卫的令牌,而是我的刀。"
林夏忽然单膝跪地,袖弩"咔嗒"弹出三支弩箭,直指天际:"若违此誓,教我乱箭穿心而死!"
"乱箭穿心!"九十七人同时重复,声浪惊得远处林子里的夜枭扑棱棱飞起。
赵飞站在阴影里,指尖摩挲着酒瓮碎片上的血纹。李虎凑过来时,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当年在漠北,狼群围住咱们帐篷时,也是这种眼神。"
"所以咱们活到了现在。"李虎摸出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气滚进喉咙,"而那些想咬断咱们喉咙的...都成了狼粪。"
火把噼啪爆响,将"狼牙"二字的影子投在远处城墙上。秦风望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父亲昨夜说的话:"乱世之中,要想护好家人,就得先让自己成为最锋利的刀。"他握紧腰间横刀,刀鞘上的狼首浮雕硌得掌心发疼——这把刀,终有一日会让巫蛊教的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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